吉茜的伤口为了愈合,皆擦着药裸露在外面,一道斜劈过背的伤痕仍在渗血。吉茜一时直不起腰,只得攀着徐偲的手臂。
不远处,一头硕大的虎模样兽人抱胸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他听见动静耳朵动了动,抬眼向这边看过来。
殷翔顿时脑内警铃大作,什么都顾不上,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
他的恐惧大概写在了脸上,徐偲看出他的恐惧,赶忙打圆场:“鹞子别怕,这位是风控组的组长,老杜和东子就是他救出来的。”
老虎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他走过来朝殷翔伸出毛茸茸的手:“你好,我是代号‘娲’组的组长,也就是风控组。”
“代号三怪。”
特控局内有些兽人没有名字,因此统一称呼代号。
殷翔点点头,伸出去同他握手:“代号殷,感谢组长。”
三怪的手十分大,殷翔纠结了一小会儿,最终只握了他两根手指。
三怪点点头,看向病房内,对他道:“你的战友们情况不太好。”
殷翔一整天都在“谛听”的情报监控中心同一线上一个强大的敌人拉锯,对外面的战况不是很了解。
那个人甚至企图将特控局的消防系统关闭掉,并试图解除丙区的外围屏障。
他成功了一小部分。
丙区东侧在两次爆炸之后也沦陷掉,兽兵涌入,丙区转瞬进入战斗状态,徐偲和吉茜自然当仁不让冲了上去。
徐偲:“我们能打开通往甲区的门时,里头的战斗已经结束,我们……走了六个兄弟。”
殷翔被这个噩耗震惊,一时呆愣在原地变成了石头。
三怪缓缓补充:“我到的时候,未正想逃离,被我抓住。我们接到的任务目标是留住甲区A级1号犯,不惜一切代价。”
他顿了顿,“未没有逃走,现在被关在重押室里严管。但来救他的那头狼人我没抓住。”
徐偲轻声道:“东子被揍得都快没个人形了,好在还活着,算是万幸。老杜……”
“老杜的腿没了。”
医院走道里一时静悄悄的,静得瘆人。
殷翔忽然想起老杜平时故作气愤的模样,抬起腿假装要踢他们这群人:“谁老!你说谁老?!哥才三十,貌美如花帅过潘安,臭小子敢说你哥是大叔?!”
老杜平时蹦跶得比年轻人还虎,演练出任都是首当其冲,下巴上总微微留着些胡茬,因而被同组的小伙们调侃混进来个大叔。
但其实,这位大哥比谁都照顾他们。
现在他静静躺在病床上,没了一条腿,甚至连生死都是未知数。
殷翔一下子难过得冒出泪来。
他将脆弱强逼回去,恨恨问道:“谁干的?!”
“不清楚,得等局里收拾好后再把监控调出来。事发的时候监控有一部分被控制住,不敢保证所有的资料都能保存。”
三怪语速低沉平静。这种大风大浪他虽见得不多,却终归算有过见识。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事:“还有你们‘狰’组的组长……”
三个人同时望向他。
“脑震荡,伤得也不轻,但这不是最麻烦的。”三怪皱起眉,一张虎脸顿时显得有些狰狞。
他想了想,似乎是不能透露,只模模糊糊说了句出了点问题,众人心知大概不让知道,心中的忧怖却更甚。
特控局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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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B市近郊的一栋别墅里正接通着电话。
丑趴在一张偌大沙发床上,大脑袋枕在一个女人腿上,狼尾轻轻晃动。
女人身着一条普通的碎花裙子,如瀑般墨黑长发倾泻下来。她素白的手轻抚着巨狼后颈,恍若一位正在亲抚狗狗的邻家少女。
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有丑这般淡定悠闲。
午炸开了锅,此刻已顾不得上下级的界限:“丑生,此次不将未救出来,只怕此后再难行动!”
“三爷只说了要给局子一个教训,可没说要将你的马弄回来。”丑并不理会他的怒火。
“卯先生指派的任务也已完成,我们的行动并没有失败。”辰的声音依旧傲慢,如同他的姐姐巳,从来就不给午脸上好看。
午似是还欲再说什么,但碍于丑的面子,于是愤愤挂断会议电话。
丑哼了一声。
他没再同这群人多言,切出去,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那头似乎正在忙碌,丑等待的过程有些长。
房间里很安静,丑闭着眼微微偏过头,对身旁的女子轻声吩咐道:“主人,头。”
女子葇夷轻抚上巨狼硕大的脑袋,掌下深灰狼鬃坚硬粗糙,完完全全是野兽模样。
电话接通,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正在忙,有什么事?”
“三爷,任务完成。”
“好。”
三爷只说了一句话,便将线路切给自己的副手,丑也不管电话那头是谁,大致将情况汇报一通。
汇报完毕,他也不待那个三爷再切回来,就挂了电话。
丑舒了一口气,舒舒服服趴在床上,享受难得的僻静时光。
片刻,丑忽然低声道:“有点饿了。”
“球球想吃什么?”
“和昨天一样。”
女子了然。
她起身,轻轻给巨狼盖上一张毯子,随后去准备晚餐的红肠。
灰狼趴在柔软的沙发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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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某深山里,付沉伏在草丛里压低身子,浅灰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前方。
爪垫悄无声息踏在枯枝败叶上,雪豹的身子如游蛇鬼魅般滑过灌木丛,纯白的尾尖小幅度摇摆,感受着空气中的动静。
忽然,他一个虎跃出去,下一瞬间利爪牢牢抓住一只野兔。
付沉变回人形将兔子提拎起来,满脸得意。
“技术没退步,不错。”
他们的伙食不错,但架不住付沉自己想出来开开荤。
杜宾在一旁有些忧心:“哥,快回去吧,待会就该查人了。”
“是你查人还是人查你?”猫咪满不在乎。
现在是傍晚的放风时间,大家可以稍稍地自由活动,区域大概就在两个山头之间。
付沉喜欢避开人多的大路,往人迹稀罕的兽径上走,不时还能碰上野味。
兔子也在雪豹的食谱中,只是内地兔子比高原兔子要精瘦些,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付沉当场清除杂草架起柴堆,把兔子简单处理一下就要上火烤。
付云教过他如何在荒原上制作一顿烤肉大餐,森林里可利用的东西更多,足够开一顿很好的荤。
他们的训练已经进入尾声。月初的时候快给训成了木头人,到月末才稍稍轻松一些。
付沉带的中队顺利通过三次验收,提前完成了任务。
现下要做的事情就是维持原来的训练强度,然后等待一周后同大部队一起回总局。
不知道他们走了快一个月,特控局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付云是不是也很想他?
付沉在山里快一个月,每天都在想念远在B市的男朋友。
山里月光很好,有时他会趁着晴朗的晚上溜出来,独自跑上山,找一棵比较高的树爬上去,看一看澄澈的月亮。
付沉很快将兔子处理好,招呼杜宾过来瓜分。
狗子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敌不过美食的诱惑,钻进灌木丛入了付沉的坑。
付云教过他如何找到粗盐。一把盐撒上去,树枝穿了就烤,滋滋冒油还带着些果木的香气,杜宾登时便将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猫一狗很快将猎物啃个精光,擦擦嘴装作啥事,没有,心情颇好地回到营地。
回去才发现情况不太对,大家好像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付沉奇怪,随手抓住一个自己中队里忙着搬东西路过的狗子:“发生什么事了?”
狗子如实作答:“刚才来急忙来了人,说上面的指令让大家都回去。”
杜宾也奇怪:“还有中队没有考核,怎么就回去了?”
“不知道,听说局里出事了。”
付沉摇晃的尾巴顿时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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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内一片混沌。
付云感觉自己的意识模模糊糊,四肢仿佛陷在一团泥泞的迷雾中,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是是在哪里呢?
有些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在中部分局时,猫咪呆的那个笼子里。
那时猫咪被打伤得很重,不愿意用药,他不管不顾地钻进了笼子里,趁着猫咪虚弱给他敷了药。
付沉一直在厉声咆哮,身子饿得好无力气,失血,缺觉,疲惫至极,喉咙都吼得沙哑,脑内警惕的弦却一直紧绷着。
只要付云一撒手,他就使出浑身力气把药甩掉,或者自己伸出爪子扒掉。
咬咬牙,不顾被他误伤的风险钻进去,手给他压着药巾,任付沉怎么挣扎都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