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一人一豹筋疲力尽,互相倚靠着在笼子里昏睡过去。
当时关押付沉的仓库昏暗不见光,若不敲门让外面的值守开门,就真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那种虚无缥缈的感受,就是现在的感受。
只是脑袋没有那么疼。
过了多久他已不记得,只记得当门重新打开之后,他的眼睛一瞬间剧痛睁不开,付沉几乎同时又发出了咆哮。
付云松开僵硬的手,药巾下已是完整的皮肉,不见任何伤痕。
猫咪康复得很快。
他疲惫至极,爬出笼子后差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猫咪没有伤害他。
他敷药的时候脖子完全暴露在猫咪的嘴前,但他活得好好的。
也是后来才恍恍惚惚忆起这种感觉,但这一次好像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
原来是雪豹略坚硬却温暖无比的皮毛。
黑暗之中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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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只是一条细小模糊的线,而后光缝逐渐变得清晰。
如同新生的鸡雏将破壳,付云的意识挣扎着,往那裂缝的方向飘去。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光的缝隙那头,一只漂亮的银白色雪豹乖巧蹲着,耐心等待他出来。
付沉在等他……
他向那边游去。
触碰到光的瞬间,眼睛被刺得生疼。
付云闭紧了眼,缓缓转醒。
“付沉……”
“哟,醒了”
付云寻声望去,视线仍旧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到床边的地上坐着头兽人。
犀牛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塞在角落,怀抱一袋苹果,一口一个犹如吃糖,铜铃般的大眼忽闪忽闪。
付沉还没回来,他舒了口气,又有些后知后觉的失落起来。
付云简单同老朋友打了招呼:“石灰。”
“嗯。”石灰很快把整袋苹果吃的精光,把能装半个人的塑料袋团起,“你有什么想问的”
“你知道什么就说吧。”付云闭着眼,仍旧很疲惫。
“你的脑袋短期内不能动,长期不能受重伤,意思就是你以后打架得长点心了。”
“还有你被扎的那针,‘句芒’正在验,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好结果。”
石灰说话很是实在,耿直得毫无隐瞒。
“大情况不太好,你两个在甲区的队友都是重伤,杜平江左腿没了。”
老杜。
付云忽然难受得脑内又剧痛起来。
“唯一好的是未没有被救走,我们组长把他逮住了。”
“安置区现在一片红灯,最新出来的消息是‘谛听’在查内鬼,有人冒充我们的人,把防护网打开了,外面的人得以黑进来。”
石灰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如同上街买菜一样简单。
老朋友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娲”组从上到下都是清一色天塌下来也无妨的态度。
石灰感到奇怪:“你怎么落得这么惨,怎么小猫不在旁边吗?”
“他去参加联训了。”付云试了一下发现使不上劲,“老灰,搭把手。”
石灰大手快赶上脸盆了,轻轻将付云扶起,靠在床架上。付云脑内仍是阵痛,好似有人每隔几分钟便拿锤子敲一下。
“目前嫌疑最大的是三月份时进入局里的科研团队人员,他们由卯带进来。”付云理了理思路缓缓道,“卯的名字叫茅韫,但他的原名可能不是这个。他有许多个假身份,这些假身份有些甚至是完全可用的,在记录里,是几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但是将这些人联系起来,就会发现,茅韫用这些身份给自己提供了很大便利,他可以辗转各处,积累资金进行实验,就算失一时不慎也可以金蝉脱壳,再变成另一个人生活。
“我会转告老大,你先好好养伤吧。”
石灰细心帮付云掖了掖被角,又小心站起来。他站起来时差点碰到旁边的检测仪器,转头时鼻角又挂住了隔帘。
石灰一脸苦恼:“唉,太难了。我应该修一下我的角了。”
付云笑他:“出了西楼就寸步难行了?”
“可不是,就这点小空间,太憋屈了。”
石灰弯下腰,小心将自己从房间的门挤出去,又探进一颗脑袋:“哦,对了,我听老大说在外训练的那群人正在赶回来。过几天可能会集中开会,这次的案子,可能会由我们‘娲’全权负责。”
付云点点头。
犀牛小心关上门离去了,付云听到他走开时,一脚踢在了外面的病床上,发出一声烦恼的抱怨。
付云哼笑两声,笑时牵扯到了脑部的伤,又是龇牙咧嘴的疼。
太磨人了,吃个止痛药昏一整天吧。
他试着下床,去找老杜所在的病房,但全身上下一有动弹便是疼。
现在他被包成了去年的猫咪。
不知道猫咪什么时候回到总局,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不适合见人。
不过大部队的返回应该没有那么快,总局内部已经在收拾残局,大部队回来后就等着行动。
想了想,付云按铃叫来护士,拿了两片“句芒”的神奇止痛药,水都没和就咽了下去,然后毫不意外地昏睡过去。
“句芒”的止痛药大概是靠把人放倒来止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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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云没想到猫咪回来得这么快。
清晨的时候他缓缓苏醒,察觉到正在输液的手心下,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垫着,热得手心都出汗了。
他下意识抓了抓。
毛团那端传来了动静,一个人俯身下来察看,周身仍带着夜风的微凉。
付云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他沙哑着嗓音,唇角不由自主有了笑意。
“拿开,热得我手心出汗。”
付沉轻碰了碰他的掌心,确认不似他刚来时那般冰凉后,才轻轻把尾巴收回来。
猫咪脸贴近他,在他的脖颈处嗅了嗅。
“你就像个被车碾过的西瓜。”他声音低低的,含着某种情绪。
略滚烫的掌心覆上脸颊,付云长舒一气,放心地眯起眼。
拥抱和爱抚会能起到减轻疼痛的作用,是人体一种很奇妙的止痛剂。付云忽然想到,猫咪来这一手,比“句芒”那个破药要好多了。
付沉忽然闷闷不乐道:“我现在撬锁,把未拖出来揍一顿,局里会不会罚我戒严?”
付云虚弱地笑了两下:“不是未干的,一男一女,听对话猜测是辰和巳。”
“他们可别落我手上。”
付云笑了笑,闭上眼睛。
他想问很多事情,比如老杜他们也受了伤,他知不知道;比如特控局现在的情况如何。
但话一出口,却只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我傻了吧,你睡得好好的我叫你。”付沉嘀咕着。
他似乎仍憋一肚子气,对待眼前人却仍小心翼翼。轻轻拢了拢被子,又小心将正在输液的手稍微盖起来。
察觉到那只手又逐渐变凉,他轻轻抬起,又将自己的尾巴塞到下面。
付云皱眉:“热。”
猫咪态度坚决:“垫着,我刚进来的时候你的手冷得像块冰。”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付云很好奇。
“昨天晚上,夜里十一二点的时候。”
付云微微仰起头,这才看到他身上仍穿着特控局的黑色工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忍不住问道:“赶路这么辛苦,没去睡一会儿么?”
“睡过了,扶着你的床打了个盹。”猫咪俯下身,在他额上印了个轻柔的吻,“待会护士过来检查身体,累就再睡一会吧。”
“我睡得够多了。”付云笑着。
他只觉得猫咪回来了,一切事情好像都不是大问题了。
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天大的事都可以一起扛。
似乎此刻才真正放松了下来,付云稍稍活动一下躺得僵硬的身体:“这次意外由‘娲’负责,过几天可能要开会,我想去。”
“那得看你的身体情况了。”
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付沉恋恋不舍地退开。
他扒着床头轻声道:“我回家一趟,拿些换洗的衣服就过来。”
现在轮到付云被照顾得好似一只猫咪了,他躺着颇为愉悦,任医生给他查看伤口。
“不必太着急,你可以先回家睡一觉。”
猫咪正要出门,听到他这句话,手攀着门边背过身来,一直绷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着急,你躺在这里,我心疼。”
一大群医生护士还在病房里呢,付云没想到猫的脸皮能那么厚,一时给臊得说不出话。
猫咪丢下一句轻轻的“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
付云有些不舍,不过一想到猫咪很快就回来,心里稍感慰藉。
猫咪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