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道:“临涯当时的灵力无法做到先剔灵骨再抽取魂魄,剔灵骨植灵骨总比炼魂容易得多,加之强大的魂魄不易得,二者之间他只有选择后者。”
“临涯惹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不彻底灭了他?”沈景之恨道。
“他逃了。”
“两次都逃了?”
“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们分心去追他。”
沈景之急道:“那后来呢?”
“后来找过几次,没找到,三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们只当他没扛过去,最后一缕残魂也散了。”
“这说不通。”沈景之半眯着眼,“镇魂印阵眼上的小印被破坏,镇魂印本身也多次受到外力冲击,我不信你们一点都感应不到。”
神启金眸亮了亮,笑看着他:“你觉得我在说谎?”
沈景之呵了声:“不算说谎,至少有所隐瞒。”
“哦?”神启饶有兴味,“你说说看,我隐瞒了什么?”
“你们,或者说苍无君,根本没想过要置他于死地,就像他当初从没想过要除掉念止一样,我说的对不对?”沈景之死死盯着神启的脸,对方先是一怔,随后笑意更浓,没再说话,牵着身旁的女子走远。
沈景之看他反应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调转脚步去找司悟。
临涯这个祸害,沉寂了两千多年还要出来蹦跶。
这次如果再让他逃了,不定后面哪一世又要被他搅得不得安宁。
况且那厮心狠手辣,害了多少妖魔和凡人,三十四万,听着就让人胆寒,苍无君不灭他或许有自己的打算,沈景之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凡黎那世忘了暂且不提,光是他身边的段师叔和念止,就连他自己都深受其害。
还有司悟,要是神启君再晚到一步,司悟岂不是和秀黎一个下场,说不定如今真就只有筷子那般大小。
沈景之是越想越气,步伐也越来越快,远远看见司悟负手站在凉亭里,拔步就奔了过去。
司悟闻声回首,也往前走了两步,在阶前等候。沈景之一个大跨步直接越过三级台阶,站在司悟跟前。
见是见到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脑子里突然蹦出“伴侣”和“命定之人”两个关键词,脸刷的一红,绕过他走到栏杆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下边的海水,干巴巴挤出一句话:“这就是苍无君为念止弄的海豚河?”
司悟走到他旁边,依旧保持着半条手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嗯。”
沈景之默默往左边走了两步,抬手对着脸扇了扇:“咳,这儿好像有点热啊,怎么回事?”
“……我觉得还好。”司悟提步靠近。
沈景之又挪了挪,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故作惊奇地望着跃出水面的海豚:“还真是海豚啊,苍无君有心了。”
司悟停住脚,没再走近,表情微微失落:“你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沈景之装傻。
“龙鳞认主。”
“龙鳞认主?什么龙鳞认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耳朵跟着发烫,沈景之抬手捏了捏,努力调整开始变乱的呼吸。
司悟垂首,金色的瞳眸里光泽黯淡:“我知你心里没我,知道了也仅仅是知道了,并不能改变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强求,我只在你身边守着,护你平安,定不会让你为难。”
这是什么委屈巴巴的语气?
沈景之偷偷睨他一眼,见他表情也是委屈失落,不由心口一揪。
司悟看着他的背影,金眸里有些期待,问得小心翼翼:“好不好?”
也……也用不着这么卑微吧?
沈景之舔了下嘴唇,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怪怪的,最后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转了话题:“我们回去吧。”
司悟只当他那个“嗯”是答应了,因而脸上重新浮现了笑意:“回哪儿?江水村?”
沈景之想了想说:“先去于越那里,再回江水村。”
“你想问的事,师父都告诉你了?”
“差不多吧,能问到这些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司悟点头道:“那就好。”
“对了,你娘亲不是让你到栖龙山石洞里泡泡暖泉吗?”
“不必,在苍无界呆了这些时辰,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我身上带着明灵石,往水里一扔,效果不比暖泉差多少。”司悟说着,又往他那边靠了靠,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朝沈景之伸手,“走吧,回去。”
听他说出“回去”两个字,不知怎的,沈景之忽觉心里暖乎乎的,暂时忘了逃避,转身将手放在他手心里,也冲他笑了笑:“嗯,回去。”
☆、凡黎之死
于越的住处没人,打电话去问,叶彰回了明春苑,于越则回了百丽山古墓项目基地,顺便给他请了一周的病假。
要不是于越提起,沈景之差点忘了自己是有工作的人,一心想着回江水村,寸步不离的守好家里的师父和师兄弟。
叶彰那边说邬源最近一直呆在明春苑养伤,没发现任何异常。沈景之托他继续盯着,但注意别盯得太明显。
相处到现在,对于叶彰和于越他是倾向于信任的,不过在他们问起他此番进苍无界打听消息的结果时,沈景之多留了个心眼,大致说了一切都是临涯谋划的,太子和盘黎在其中的作用被他模糊带过去。毕竟前世里叶彰是昆吾的亲弟弟,于越是淳于家的养子,和盘黎关系定然也不差。沈景之既然怀疑是邬源是昆吾,而盘黎十有八.九就在昆吾身边,那么就不能对他们身边的人完全放心。
他知道自己是凡黎,叶彰和于越却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昆吾和盘黎是不是真的牵涉其中,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他清楚,一旦他和那俩都向叶彰和于越寻求帮助,他们很大概率不会站在他这边。
挂了电话,他自发牵起司悟的手,等司悟开启移位门,往前跨一步,进了江水村的农家小院,他不急着进屋,司悟也不问他站在外面干什么,安静地站在他斜后方。
沈景之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地上落了一层树叶,想来汪泽洋和杜煦这两天没时间打扫,他盯着看了好一阵。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
司悟这才急忙往前跨了一边,站在他对面,低头关切地打量他神色:“怎么了?”
“我现在感觉不是很好。”他沉声说。
司悟阖眼,片刻后睁开:“他们都在家里。”
沈景之按压着太阳穴,疲惫地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勉强挤出个笑:“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进去吧。”
谭志远的房间亮着灯,他们进去的时候,汪泽洋靠在沙发上打盹,门刚推开就醒了,条件反射地抓起长剑,看清的他们又放回去,揉着眼睛坐好:“回来了?”
沈景之小声喊了声师兄,问道:“师父一直没醒过?”
“你们离开不久就醒了,就是这两天精神不太好,吃完饭坐个把小时就要躺着。”汪泽洋打了个哈欠,又道,“小师叔说你回墓上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叶彰做事确实仔细,他当时走得急,都忘了给家里知会一声。
沈景之不想师兄跟着担心,那些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索性顺着他的话茬接:“不太放心师父,回来看看。。”
“工作了一天肯定累了,快去休息,师父这儿有我呢。”
“你去吧,我和司悟在这儿守着。”
“没事,我睡眠浅,晚上师父要喝水上厕所的方便照应。”汪泽洋冲他挥挥手,“你明天还上班呢,不休息好可不行,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景之几步过去,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架起来往门口推:“这有什么好争的?我睡死了还有司悟呢,他一妖怪又不用睡觉。”
“诶你——”汪泽洋扒着门框,往回使劲儿。
“让你去就去,你那黑眼圈跟什么似的,趁我在家抓紧休息去吧。”沈景之把人赶出去,反手把门关上反锁,汪泽洋不敢大声喊也不敢敲门,怕打扰师父休息,在门口嘟嘟囔囔问他发什么神经,里面没应声,他又嘟嘟囔囔地走了。
沈景之趴在门上听脚步声,等人上楼了,他才松口气般站直身,回头差点撞到司悟身上,倒吸着气后退两步,紧贴着门板站好。
“你想做什么?”司悟直接问。
沈景之缓过神,忽地咧牙一笑:“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你怀疑你师父?”
“怎么可能。”沈景之绕过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桌上有两盒饼干,他拆了一盒,拿起一块叼在嘴里,将盒子开口冲向司悟,“吃吗?”
司悟沉默地摇头。
意料之中,沈景之笑笑,快速解决了一块,另拿出一块叼着,将盒子放回去。
他吃了饼干,喝下半杯水,感觉不那么饿了,闭上眼往沙发上一倒,仿佛随时会睡过去。司悟并不多问,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金眸扫过谭志远沟壑纵横的脸,若有所思。
房间里安静下来,三道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交错响起。
沈景之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眯着眯着意识就模糊了。再睁眼时,外面已经露了点天光,灰蒙蒙一片,等下估计会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