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稍微费了点?您以前盘起来可是跟座小山似的雄伟。
“真的没事?”他不确定地问。
司悟摇头:“无碍。”
叶彰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对司悟的突然出现并没不意外,语气平平:“你们当真进过私界?”
“进过。”
“什么水准?”
司悟按压着眉心,眉宇间隐有疲态:“很大,很多自创生灵,私界主人的修为,不下千万年。”
千万年!
沈景之和叶彰都倒吸一口凉气,现今的人界,连千年修为的都难找,千万年级别的,就是在天界,地界都是厉害角色。
沈景之当时还纳闷司悟既然发现这个段弘文是假的,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把他拿下,原来他说不值一提,不是在谦虚,是真的打不过。
幸好他将司悟的话听进去没轻举妄动,对方弄死他俩简直易如反掌。这样的狠角,想剥皮换形,剔骨换骨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们这群人里,活得最久的念止和司悟也就两千多岁,实在没理由招惹上千万年的大人物。
念止失去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
她如今,真的只有两千一百多岁?
叶彰的短刀,能和念止的手链相互感应,这件事他知道,念止自己却不知道。十有八九,这手链就是他送给念止的,只是不记得了。如果真是他送的,他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以驱妖师的身份接近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关于念止,他知道多少?关于幕后耍手段的人,他又知道多少?
司悟虽然和他不和,但除了第四界的事,其他并没有刻意避开他,是觉得他可信,还是另有打算?
他脑子里又开始打结,果然,知道的越多越糟心。
段师叔换了芯子,小师叔藏了秘密,师爷也举止怪异。还真像念止说的那样,现在他能信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师父,师兄,小师弟,还有司悟,除此之外,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师父和师兄弟亲如家人,信任已然刻入骨子里。至于司悟,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出于本能的相信,在他身边,他才能得到片刻心安。
如果有一天,发现司悟也不可信,他可能会疯。
他会骗他吗?
沈景之偏头,怔怔地盯着司悟的疲惫的侧脸。
他一次次出手救他,为他耗费眉间血下上古印,强破私界护他毫发无损,自己却因为灵力大耗变成蚯蚓大小。
他沉默寡言,脸上鲜有笑容,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每次见到他,虽然不明显,他嘴角总会牵起微小的弧度,金眸里的寒光染上暖意。
司悟,对他好得过分了。
所以他要是真的骗他,他会接受不了,说不准真就疯了。
沈景之悄悄伸出右手,覆在司悟冰冷的手背上。司悟始料未及,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皲裂,眼底写满惊讶。
“会没事的。”沈景之听到自己的声音 ,是对司悟说的,也是对自己说。
车头下倾,车身驶入狭窄的山谷,地面上铺满碎石,颠簸更厉害,沈景之没坐稳,倒在司悟身上。司悟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手臂绕过他的后背,将他搂进怀里。
再往前愈发狭窄,车子无法通行,叶彰摔车门下车,向山谷深处拔步狂奔。沈景之和司悟紧随其后,跟着他来到一个两米多高,一米多宽的洞口前。
叶彰没有犹豫,拔出短刀握在手里,摸黑进了洞穴。
司悟幻出明灵石,抛到半空照明。他回身牵沈景之,手没碰到他的,忽而面色一滞,冷冷看向洞穴深处,身形一闪朝洞内追去。
沈景之莫名,借着明灵石的亮光,扶着洞壁深一脚浅一脚进入山洞。没走多远,回头还能看到洞口照进来的光,就见叶彰抱着昏迷不醒的念止,脸色难看地往外走。
沈景之面上一喜,等人来到跟前,看到念止额头上的伤口和脸上的几道血痕,心重新变得沉甸甸的:“她怎么样?”
“出去再说。”叶彰侧身越过他,径直走向洞口。
“司悟呢?”沈景之看了眼黑漆漆的山洞深处,小跑跟上叶彰。
“他去追掳走念止的人,我们先回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叶彰好笑地扯着嘴角,眼睛里却是一片阴冷,“现在出的事,还少吗?”
沈景之明白他的意思,一直以来他们都处于被动地位,出什么事,出多少事还不是看对方想怎么做。
上车前,叶彰把念止递到他怀里,看他心神不宁,还是安慰了一句:“放心吧,他自有分寸。”
沈景之力不从心地点了下头,抱着念止钻进后座。
回到明春苑,天光大亮。
杜煦抱着膝盖坐在大门口,大拇指含在嘴里,在咬指甲,这是他极度不安的表现。
听到车响,连忙抬头,看见小师叔的座驾,欣喜得差点飙泪,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奔过去对着他二师兄就是一个熊抱。
叶彰眼疾手快在他扑上来前将念止抱过去,沈景之手里一空,下一秒又抱了个满怀。
“二师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去了这么久,我一晚上没敢睡,就怕你们真的回不来了。”
沈景之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我没事,师兄也没事,他们现在在毓秀山,等找到师爷和师父马上回来。”
杜煦抱着他不撒手,沈景之拖着他走了两步实在使不上力气,无奈道:“你不担心你闺女?你先放开,我们进去看看她情况到底怎么样。”
“念止?念止怎么了?”
合着刚才师兄我抱着那么大个人你完全没看见是吧?沈景之掰开他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把人带进屋。
念止昏睡不醒,不知被掳走的过程中有没有醒过。除了额头上有条指甲长短的小口子,别的地方没发现伤处。
伤口虽小,但血流不止。
巴掌大的白纱布印红了十几块,叶彰原本还算稳健的双手开始发颤,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鬓角的细汗凝结成珠,滴到袖子上,转眼被布料吸收干净,只留下几个深色的斑块。
沈景之按住他换纱布的手:“我来吧小师叔。”
叶彰掀眼瞧他,平素波澜不惊的双眼通红一片。他马上别过脑袋躲开对视,放下纱布,脚步虚浮地离开房间。
司悟这样,小师叔也这样。
平时表情不多的人突然真情流露,更让人招架不住。
他今天在毓秀山,不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一堆破烂事!
他暗啐,捏着纱布轻轻按压在念止额头上。
☆、龙鳞认主
沈景之和杜煦轮流给念止处理伤口,淡红的血水倒了一盆又一盆,染血纱布扔了半托盘,这才勉强止住血。
杜煦抱起昏迷的小人儿,一手扶着她的脑袋方便沈景之缠纱布,在侧边打了个活结,将人放回床上躺好,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去睡一会儿,这里我守着。”沈景之扣上医药箱,抽出湿巾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迹。
短短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杜煦一直提心吊胆,现在确实身心俱疲。但师父和师兄还没回来,他睡不着。
“不困,再等等。”
沈景之也不强求,食指放到念止鼻尖,探到微弱缓慢的鼻息,有总比没有好,他收回手,帮念止掖好被角:“那你先守着,我找小师叔问几句话,一会儿来换你。”
“好。”
他没多留,把医药箱放到柜顶上,端着托盘离开房间。
叶彰在一楼客厅里抽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扔了七八个烟蒂,沈景之处理了托盘里的东西下楼,刚好看到他打火重新点了一支。一口吸了小半支,隔着一层朦胧的烟雾瞧了他一眼。
“司悟回来了。”他说。
沈景之一愣:“什么?”马上反应过来,“他在哪儿?”
叶彰朝一楼左手边的大卧室抬了抬下巴:“你师爷和师父也回来了。”话音刚落,沈景之已经跑没影了。他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抽完最后一根烟,站起来抖掉裤子上的烟灰,也进了屋。
邬源和谭志远只受了点皮外伤,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沈景之凑到谭志远耳边,低低唤了几声师父,谭志远只是微不可微地皱了皱眉头,并未转醒。
“他们怎么了?”沈景之问司悟。
“不知。”司悟沉声说,“我在毓秀山中一处破屋发现他们二人,发现时已是如此。”
毓秀山有屋子不足为奇。
毓秀山靠北陈市一侧树木矮小,土壤贫瘠,不宜耕种。靠安河市一侧却因山下紧临安河,水源丰富,沿岸水草丰美,适合放羊养牛,自古一直有人在半山或山脚定居。随着年代推移,时代发展,在山上生活诸多不便,那一片的居民陆续搬离,到市区谋求生路。人搬走了,房子自然就空出来,积年累月,破败不堪。
“他们没事吧?”
司悟负手立在落地窗前,面容沉静:“暂无性命之忧。”
“灵骨呢?他们灵骨还在吗?”沈景之又问。
“还在。”
“那就好。”沈景之将师父的手放回被中,走到司悟旁边,“念止她情况特别不好,额头上的伤口不大,但是流了好多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看样子是一直没醒过,估计连自己被掳走的事都不知道……对了,你去追那人,追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