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他的身份……也许能轻易将他救出。
即使他恨极了这个身份。
……
薛晚尘瞥见秦珅踏云而走,叹道:“仙鸣山派恐是出了事,云天,仙姑此行嘱托过我,如果秦珅离开,你便随他去吧,否则那位楚姓的晚辈恐是要遇险的。”
紫云天惊道:“秦珅这么急,是要去救楚九渊?”
薛晚尘沉思落目,摇头否认:“仙姑说,他救谁不重要,你只需把贤王之子救出,其他的,想管也好不想管也罢,都随便你。”
紫云天不悦地嘟起嘴:“晚尘,仙姑派我过去援助秦珅,有没有派人监视我?”
薛晚尘一笑:“自然是派人了,只不过,那人是我而已。”
紫云天眼睛一亮,当即勾住他的脖颈。
“那我晚点再过去,怎么样?秦师兄那么厉害,让他救谁杀谁,不都是手到擒来?”
第一百零八章
眼看着五根尖而长的手指扎过来,寄无忧后腰一沉,才堪堪躲过了这锐利可怖的黑色爪子。
……等等,为什么是黑色?
寄无忧重新直起身,一手轻轻掸去衣上的灰尘,尽量显得自己从容冷静。
项逐天仍然敏锐地发现了他眼中的动摇,轻蔑一笑,索性挥袍亮出了那只腐败坏死的右手:“怎么,吓到小师弟了?”
伴随着抬手的动作,一股焦糊的臭味隐隐飘来。项逐天握了握右手,那黑色五指便宛如枯木般蜷了起来,腐烂的质感丑陋难看,在月光的纯洁银辉下尤其显眼。
寄无忧厌恶地看向那只手,不自觉问出了心中所想:“唯独这点我不明白,你若是一心求道,不走歪路,照样能混得好好的,为什么想不开,偏偏要去修魔?”
“知道那么多,对师弟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意义吧。”
项逐天愉悦地欣赏着这只黑爪子,口气颇为得意:“我修炼此功前,就听说魔修的把戏中,论威力,魔手属顶尖。如今师弟死到临头,我也不想将好东西藏着掖着,就用它来了结你。”
黑爪死死掐着千里令,一个发狠,那铜黄色的令牌法器竟就炸飞成了碎块。
寄无忧不再多话,反手掷出一枚迷雾符,四下立刻被浓雾笼罩,白蒙一片,辨不清方向。
他自然清楚项逐天不怕这些小把戏,但即使是小把戏也能拖延时间,缠他一会儿。寄无忧纵跃而起,在树林间急速穿行。
那些自诩正派侠士之人总说逃跑可耻,有违他们仙侠的形象。寄无忧现在想起更是要嗤之以鼻,如果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形象?
如果今夜他活不下去,别说什么和李怀恩的承诺,被关在悔过楼中的阿月恐怕也会遭遇项逐天的毒手……
所以他要逃,也不得不逃。
千里令浮现金光,应当是已经通知到秦珅那儿了,但不论是四海宴还是问天楼,到仙鸣山派的路途都不近,就算是御剑也要飞上好一会儿……
眼下项逐天故意将这秘密修魔的罪证——魔手亮出,就绝不会再放他活路,所以他至少得先逃跑拖延时间,撑到秦珅找到他才行。
趁着浓雾迷人眼,寄无忧飞身钻入一条小路,才不过几秒便又逃出几百米远。
寄无忧难得一次认真动了灵气,就听耳边风声簌簌,青衫白袍随风卷舞,若是寻常修为的旁人见了,怕是只能看到一道白色残影一下下地掠过山脚。
逃跑终归是一时,不能逃上一整夜,寄无忧逃出上青峰,却又很快碰了壁。
夜半,其他小山上多是弟子的住屋小楼,安全起见都是由结界守护的,他不知道口令,是进不去的。
其实三峰的峰主都是知道口令的,只是寄无忧从不去和他们开小会,口令换过八百轮,他也不会知道其中一个。
眼看项逐天那股暴戾可怕的杀气步步紧逼,寄无忧只能奔到一处岔道口,隐去气息,藏在一棵树后。
这岔道口后端通向三个方向,每个方向的大路上他都故意留了些气息,用来迷惑项逐天的判断。
任凭项逐天再怎么有能耐,也不会猜到他偏偏藏在他身后的这棵树上。
很快,项逐天便追到了岔道口,如他所料,这三条大道成功地迷惑了他的行动,让他猜不到寄无忧究竟去了哪里。
寄无忧藏在夜色笼罩的深绿枝丫间,见他收起黑爪,原地转了转,忽然朝天空望去——
两柄长剑一落,竟是那押送阿月的两个悔过楼青年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他们手中两条锁链一条不少,居然押着阿月一起回来了!
项逐天停止了对他的追捕,开始去与这三人沟通起来,寄无忧隔了老远,虽是听不见,还是忍不住探头去看。
却没想到,看着看着,不知聊到了什么话题,项逐天居然拔剑而出,那寒光闪烁的锋刃一转,居然直指着双手被缚,手无寸铁的楚九渊!
寄无忧虽然已有所察觉,动作却不曾犹豫,他掷出一张灵符,符纸在空气中凝缩出一个尖头,硬化成铁,仿若一根银针般打歪了项逐天的剑。
下一秒,能预料到的——那柄被打歪的长剑架上了了寄无忧的脖子。
再看岔道口的空地,三个背影歪歪扭扭,像是碎屑般消失在了夜晚的冷风中。
项逐天幽幽出声:“师弟虽然平日疏于修炼,没想到对逃跑却别有一番心得。”
寄无忧脖子贴在刀刃口,强笑一声:“果然是幻象。”
项逐天饶有兴致,轻轻提剑抹开他脖颈一侧的嫩肉:“知道还上钩,看来师弟是一心寻死?”
大难临头,寄无忧两手一摊,倒显得很从容了。
“万一不是假的呢?我不怕你杀我,只那一个万一。”
“倒是师徒情深,只可惜……”
项逐天将利剑一压,寄无忧一吃痛,才发觉自己前一秒的从容坦荡有多愚蠢。他有那么多方法可以活着,怎么会甘愿死在项逐天的手上?
首先得拖延死期,把这个人给缓下来!
寄无忧向后努力一缩:“慢着慢着!师兄,你既然知道我必死在你的剑下,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项逐天抬眸笑了笑。
“你不必明白。”
寄无忧见转移话题不成,立刻又道:“你不是要掌门印吗?我转交给你,还附赠我体内的混元魔珠,如何?”
提到混元魔珠这四个字时,项逐天这才有了反应。
“你体内的混元魔珠,实在是宝物,上好的宝物!只要得此魔珠,别说仙鸣山派,就算是问天楼的人来了,我都能把他们眼珠子抠出来!”
皓月之下,项逐天的唇凑了过来,凤目鹰鼻,笑的愈发阴邪。
“我不怕你知道,毕竟这珠子和掌门印……终归会是我的。”
寄无忧一时哑声无言,刚想再开口,就被一道古怪的动静取代了。
这动静他此前从未听过一次,却又立刻听出了这是什么状况。
那是一只锋利无比的可怖黑爪,用他的五指刺穿血肉,敲打白骨的声响!
脖颈僵硬的惊人,寄无忧垂下眼,才发觉项逐天的魔手覆在自己胸前,五根指头牢牢嵌入了胸膛的血肉中。
第一百零九章
项逐天笑吟吟地凑的更近,将黑色的爪子抠的更深了一些。
“很疼?”
刺入胸膛的剧痛过分清晰,几乎能让他用身体描摹出抠入血肉的手指轮廓,剧痛一波波降临,每袭来一回,都足以将大脑中的神识心魂击的支离破碎。
好疼。
他几乎想要扯破喉咙地叫喊。
奈何项逐天这张笑脸太过欠揍,看得他两眼瞪直,咬咬牙,反倒是笑了出来。
他想说点什么,好让这人别再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刚一启唇开口,喉间便泛上一股腥热,侧头便咳出了一滩鲜血。
好在这爪子似乎没刺破心脏,保住了一丝意识。寄无忧咬牙按住项逐天的露在外头的手臂,想要将它从自己胸口拔出。
然而这只爪子力量大得可怕,他推了半天,居然连半毫都没推开。寄无忧猜测此时项逐天肯定在说些嘲笑他的话,可他耳边嗡嗡直响,两眼所及也愈来愈黑,竟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寄无忧用力眨了眨眼,没能看清眼前的状况,却是模模糊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
那小孩子穿的破烂,怀里抱着一根大白萝卜,鬼鬼祟祟地扒着门边盯梢着四周的状况。
一个老修突然从小孩身后出现,受惊的小孩立刻护住萝卜,一口咬上了老修的手。
老修身边的弟子想出手打跑这个脏小孩,却被老修拦了下来。
他脱下自己的青衫,披到了小孩单薄瘦小的身子上。
小孩眨着眼看着老修,慢慢地松开了口。
他眼睛天生大大的,里头盈着水光,细细的眉毛却又时刻警惕地皱着,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好欺负。
老修蹲下来,慈祥微笑,牵着瘦骨嶙峋的孩子的手,渐渐远去。
……
人死之前的走马灯,一幕幕化为浮光掠影,从他眼前走过。
寄无忧极力使自己不去看那些画面,看完走马灯,就该到了上路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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