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无忧有不在场证明,很快应对道:“我今日午时在书楼睡觉,有上青峰那几个小弟子可以作证,你们若觉得不放心,就派人偷偷套他们话,准是能证明我的清白的。”
白长卿微微颔首,朗声道:“确实如此,而且,我也不认为寄师弟会是犯人。”
那万剑峰的小书记咬着牙,眼里含泪:“若是师兄们临走前不曾与我说过离开的目的,恐怕我也怀疑不到你头上,可是此事分明就是你……”
“够了,不要再继续说了。”项逐天不知为何,竟是制止了那小书记继续发话,“再怎么说,寄掌门如今也是一派之首,哪有把掌门关押的道理?不过,这场谋杀残忍恶劣至极,宁可错抓不可少抓,今日我早已对门派石碑发誓,必须捉拿至少一个嫌疑人,才对得起这五个弟子的冤魂亡灵!”
倒是绘声绘色,演技十足。
寄无忧心中抱怨,险些翻出白眼来。
“所以呢,师兄想怎么样?抓我进悔过楼?”
项逐天抚去眼角挤出的泪滴,转而看向了他身侧一直沉默瞪来的另一人:“楚九渊,既然你与寄无忧师徒情深,我也不好难为你们,这样吧,如今出了事总得有个交代,你代替他进悔过楼受罚,如何?”
寄无忧只觉得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清清白白没有罪名,但按理说也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你不关我,凭什么要去关阿月?”
项逐天点点头,故作沉思状,说:“不审就关人,也确实不好。这样吧,楚九渊,我问你,今日午时你在哪里?在做何事?”
楚九渊站出一步,无惧道:“我在上青峰崖边练剑。”
项逐天挑眉看他:“可有人能作证?”
他沉默半晌,又摇头道:“我当时心有不安,一人在崖边静心练剑。”
“不安?如今你空口无凭,确实很是不安……”
项逐天嘴角轻而快地勾了一下。
寄无忧猜他此时定是得意地快要仰天大笑,气的想要抄袖子干架。
他身子一倾,便被一只手迅速果断地挡住了前进的想法。
“师父,我一时被关不要紧,待到事情水落石出,你再接我出来便好。”
说罢,寄无忧忽然被他抱紧了怀里,还未反应过来,低声暗语的唇便覆到了他的耳尖边上。
“我会想办法出来,如果三日内你等不到我,你……就去问天楼找秦珅吧,他一定会帮你。”
他的胸口没来由的一疼。
不知为何,寄无忧觉得他说出此话时,似乎很是痛苦,仿佛已经受了悔过楼的罪责。
一双手扯开了他们的拥抱,一声号令打断了夜色的沉默。
“来人,把上青峰弟子楚九渊拿下!关入悔过楼,禁足禁言禁食禁酒,不许他出楼半步!”
第一百零七章 (捉虫)
两侧树林瞬间冒出一阵响动,两个青年一黑一白,飞身跃出。
他们一左一右甩出两根缚仙绳,牢牢制住了楚九渊两臂的动作,将他当场押下。
那是负责管理悔过楼的两名弟子,各自穿黑白衣袍,意为善恶分明,黑白两立,专门押送门派中犯下大错的弟子。
很久以前,寄无忧闯祸时也好几次被关去悔过楼,那里真的如传闻中一样,是个被锁链覆满,又闷又无聊,十足折磨人精神的地方。
“慢着。”寄无忧出声阻止,还是不甘心就此退步。
“别管他,先带人走。”
他这个掌门尚不得这些弟子承认,项逐天一声令下,悔过楼的弟子们犹豫对看了一眼,便继续动作,将人押走。
阿月和他分开的时间极少,寄无忧心里当真极不是滋味:“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你就有了?项师兄,你午时又在做些什么?”
阿月当初可是门派里无人不羡的天才剑修,如今就这么被人胡乱审问,当犯人押走,算什么道理?
项逐天微笑不乱:“午时我在静心堂打坐,的确无人能作证,看来师弟这是在怀疑我?”
寄无忧愈发看他不爽:“既然你和他都无人作证,凭什么阿月就得被关?”
项逐天摇摇头,忽然换上一副颇为无奈而委屈的神情,揉着紧锁的眉眼感叹。
“师弟,我当然知道你徒弟并不是犯人,只是我虽然压下了此事,门派中仍有些小弟子知道了风声,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总要传出去的。我们暂且抓楚九渊回去,只不过是为了给那些知晓此事的弟子一个交代罢了。”
白长卿见他依旧不服,插声道:“师弟,逐天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门派为大,个人为小,只能让你徒弟暂时委屈一下了。不过,既然是为了一时安抚人心,何必要搞那些禁言禁食的把戏?我回头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把这些规矩都撤了,不会多对你徒弟不利。”
项逐天在一旁提醒说:“小白,那你得快去赶上他们了,悔过楼关人时,各自施的禁制都不同,如果他们提前布好禁制,日后怕是很难轻易改动。”
白长卿点点头:“那我先去了,你们一定记得叫人过来,早些安葬了这些孩子。”
仙者白袍一甩,踩风上剑,瞬息间,人影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其他几个小弟子不知何时也退了下去,狭窄阴暗的山路间,只有他们二人沉默对视,耳边死寂一片,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
寄无忧藏于宽袖中的手已经捏住了一张灵符。
一直担任主要战力的阿月不在,如果他们真的要打起来,倚靠他如今的修为……他不会是项逐天的对手。
更何况项逐天暗中修魔多年,体内流着一条魔脉,作为魔修的修为更加深不可测。
寄无忧退了一步,打算抽身:“师兄,这尸堆实在看得人心里难受,我便先行一步告退了。”
项逐天笑意渐深:“的确,这会儿更深露重,师弟定是袖中空荡,心中冰凉吧。”
“什么?”
他匆忙摸进袖口,果真空无一物,一滴冷汗瞬间就滑了下来。
……千里令不见了!
项逐天努努嘴,举起一物:“师弟掉的,莫非是这东西?”
被他捏在手中的铜黄令牌,分明就是那时他离开四海宴,秦珅所交予他的千里令。
被谁偷走都问题不大,除了被项逐天偷走!
但是见到项逐天端详令牌的模样,寄无忧转念一想,又发觉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这令牌只要撒上一滴血,就能够千里传令,呼唤秦珅。
寄无忧叹了声气,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师兄,那是他人的赠物,纯粹图个纪念,对你无用对我有用,于此事更无关系,还是还给我吧。”
他伸出手,缓步走向项逐天,示意他交还令牌。
藏在宽袖下的另一只手寻到一张符纸,沿着薄边轻轻一滑,拇指面上便立刻见了红。
项逐天生性多疑,一点不信他:“这到底是什么法宝?师弟这样不想让我知道,我想,会不会就是此案的罪证呢?”
寄无忧眉梢挑起:“哦?看来师兄确实对此物很是好奇,就连自己丢了东西也不知道。”
“丢?”
项逐天神色一紧,立刻去摸自己腰上的小囊袋。
像他这样谨慎多疑的人,面对敌手时,通常只会信一种消息——对自己不利的消息。
项逐天的视线移开才一秒,寄无忧便找准机会,瞬间出手,一滴豆大的血珠飞溅而出,洒在了千里令的平面之上。
千里令上,一阵金白的亮光瞬间浮现。
成功了!
寄无忧眼中一亮,快步而退想要脱身。
“你做什么了!”
项逐天发觉被骗,满脸狰狞,一只许久未修剪过的长甲五指瞬间便掐了过去。
……
……
另一头。
四海宴外,不远处。
一队马车停在了等候已久的紫云天与秦珅面前,被一些还未返回门派的弟子看见,不由引得一片疑问。
紫云天乐呵呵地跳上马车,一把搂住座位上的青年:“晚尘!你真好,知道我懒得御剑,还为我叫了马车来。”
明明来了三辆马车,紫云天偏偏就不上自己那辆,要与薛晚尘腻歪在一辆上。
“晚尘晚尘,你听我说,四海宴上我还遇到一人,听说是东海那边的修士,竟然有条小龙做灵宠!”
薛晚尘始终一语不发,在他身侧微笑聆听。
车夫听了他们打情骂俏也不奇怪,毕竟紫云天的嘴皮子存在一天,便能将问天楼断袖夫夫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马车才走出几步,在马车中一人独坐,宛若入定的秦珅突然剑眉一抬,冷声道:“停车。”
车夫应声牵住马儿。
紫云天发觉他下了马,也叫车夫暂时停住马儿,从望窗里回看后头:“秦珅,这才刚回来,你又去哪儿?”
他扫了紫云天一眼,淡淡吐出二字。
“救人。”
秦珅将那顶遮蔽面容斗笠戴上又摘下,他的相貌虽有改变,但这眉目仍太过独特,一旦出山,在这仙界极容易被人认出身份来。
他通常选择隐藏身份,方便行动,但这一回,秦珅默默又摘了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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