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你先去处理伤口吧,由我来收拾他们。”
他垂下眼,以轻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
家仆头领愈加暴躁,瞪着他们和睦相依的模样,吼道:“你说大声点啊!你要收拾谁?”
他驱动灵脉,气场全开,金丹修为顷刻力压而出,雪地上被无形力量推得后移,把悄悄围观的门派众人吓了一大跳。
区区一个家仆,居然都到了金丹初期!
相比起在场大部分弟子勉强筑基的实力,不知要强上多少!
“也没有强到哪儿去嘛。”
寄无忧扯出笑容,故意挑衅,刚想施展修为,与之一战时,却又遭了变故。
足腕处,忽地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什么……”他右膝瞬间一软,踉跄倒地,勉强用手肘支撑才没有跪下。
头顶的笑声格外刺耳,寄无忧紧锁着眉,低头看向自己不断淌血的足腕中,竟是被一根尖锐的木刺生生贯穿。
而身侧不远处,一个尖嘴猴腮,穿着丝绸制服的家仆,正一脸得意地笑。
他居然被一个金丹期的小角色偷袭了?
看来灵体附身之后,连修为与实力都一并回到了过去的水平。
寄无忧瞪着眯眼嘲笑的嘴脸,正想忍痛撑着爬起,周遭平稳的气息却骤然变化,魔气如乱流般喷涌而出,几乎快要将空间撕扯至碎片。
他双瞳骤缩,回首喊道:“阿月!”
但贤月好像没听见似的,手背朝上,干瘦却有力的五指伸出,在空中狠狠一拧,立刻便引来一阵刺耳的尖声惨叫。
少年眼中,有一股他所不熟知的血气。
“啊!!松开!松开!”袭击寄无忧的家仆忽然双脚离地,掷出木刺的那只手臂诡异地歪折过去,发出一声凄惨而尖利的哀鸣。
白长卿从未见过贤月出手,一时惊住,直到周围诸门派的长老恐惧的神情映入眼中,才急忙出声阻止:“够了!贤月!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不等白长卿接近,贤月另一只手伸出笔直干瘦的二指,魔气暴涨,如狂焰般灼烧空气,直指向来者的方向。
“别过来。”
白长卿硬生生止住脚步,在极具危险的威压下停了下来。
不等众人反应,悬在半空,诡异歪折的那具身体的脊骨处竟是发出‘咔嚓’一声闷响,被生生折断了腰脊。
凄冽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几欲撕裂长空,惊得远山鸟雀都扑扇着飞出枝头。
即使寄无忧心知这只是一处幻境,要让他做一个路人,眼睁睁地目睹这一切……他还是做不到。
他想要上前阻止时,注意到贤月的五指渐渐放下,却并不停手。
五指缓缓转向,停在了另一人身前。
被恐惧所折磨的家仆头领瞬间跪了下来,“饶了我,饶了我吧……!”
膝盖重重跪在地上,求饶声带着凄惨的哭腔,就连原本背过身,麻木逃避或是心不在此的其余修士,都忍不住好奇地循声看了过来。
寄无忧环顾四周,忽觉不妙。
这些人盯着贤月的眼神,隐隐流淌于人群中的空气,皆出现了变化。
像是一直站在笼外,戏弄笼中困兽的小儿,毫无警惕时,却见到困兽突然挣脱而出,向着它们露出流满口水的锐利獠牙,低沉怒吼。
动用魔气伤人的阿月,便是那头困兽。
流淌在飘雪冬风中的,是一种没入脊髓的冰冷恐惧。
寄无忧心下暗骂这幻境过分真实,一边试着站起,足腕处刺来钻心的疼,他只得锁眉一咬牙,抓着木刺拔了出来。
木刺抽离腿骨的一刹那,血浆喷溅而出,在雪地上炸出一朵猩红色的花。
小少年五指力道一松,怔然回头。
寄无忧勉强维持着平衡,又不想显得狼狈,忍痛移步上前,拉回了少年微僵的手。
贤月抿了抿仍带着血腥味的干裂唇角。
满是伤痕的残破面孔缓缓抬起,两颗星星般的眸子亮着,傻傻地望着他。
寄无忧低下头,垂眸望着比他矮上一截的小少年,心生不忍。
“阿月,我们回去吧。”
“好。”他答得毫不犹豫,却是颤着出声的。
“慢着!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个薛家老仆摸着胡子,坦然从犹犹豫豫的人群中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堂堂仙门大家,收留这混血小儿便算了,如今它给你们养好了,本性暴露,私斗伤人,又怎么解释?”
寄无忧头也不抬,斜眼睨去,“是谁伤人在先,需要我提醒你吗?”
“小打小闹,受一点伤又怎么了?”老仆话语铿锵有力,光是听着那气势,险些要让人以为他是位清廉正直的官员,“瞧瞧我们,这金丹期的好孩子,背都给这小魔头断了!若是治不好,今后成了废人,谁来担责!”
老仆腰间环了一圈纯银腰带,大腹便便,身宽体胖,脑门闪着锃亮的油光。他一出现,周围几名年轻家仆纷纷见着救星一般,围在老仆身边,纷纷高声附和。
寄无忧足腕的伤口被雪与风接连吹袭,疼得又麻又僵,咬牙瞪向阻拦他们的几人。
“那你想怎样?”
老仆故作大方,视线转向另一边面色铁青的男子,和蔼道:“白长卿,你一直代李掌门料理实物,定是明白道理的人,不妨你来说说,怎么处置这小魔头吧。”
白长卿面露难色,他此时还没有权利决定这等大事,只能尴尬道:“实在抱歉。”
“怎么?你若拿不定主意,不如由我们代你决定。”
老仆露齿一笑,似乎是想摆出和蔼善意的面孔,却直叫人脊背发凉。
白长卿继续推拒:“此等门派内务,还是不牢您费神了。”
“慢着!他们人呢!”有个家仆高声叫出。
老仆与白长卿同时转头看去。
众人身旁的雪地上,四排脚印向后延伸,渐渐聚为两排,最终消失在雪地尽头,寻无所踪。
第八十五章
寄无忧不注意时,嘴前忽然被捂上了一只冰冰凉凉的手。
“别说话。”贤月压声道。
寄无忧被这只密不透风的手掌捂得漏不出一丝声音,心道就算要他说话,他都说不出来啊。
不等他抱怨完,寄无忧两腿忽地被抱拢提起,双脚离地,整个人被少年半扛在肩上,像是山贼强抢民女般地被拐走了。
走了好一段路,寄无忧眼前所及的视野,从茫茫雪地,逐渐变成了映着火光暖色的地板,但唯独这个让他颇为难受的姿势,依旧没有变化。
寄无忧哭笑不得地喊:“阿月!”
贤月偏过头,不解地盯着手里这两条挣扎乱动的腿。
寄无忧无奈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处,狠狠抵在少年没两块肉的坚硬肩骨上,硌得生疼。
他玩笑说:“你把我胃都要顶出来了。”
贤月稍稍松力,雷打不动的深沉面孔上,两颗眸子转了转,确认四下再无旁人,才将肩上的人搂腰而抱,捧一瓢水般,小心翼翼地放下。
不远处的暖炉烧得正旺,柴火噼啪作响,
小少年从腰间的布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出木塞,冷眸抬起,冲寄无忧勾了勾手指。
“师父,腿。”
寄无忧努了努嘴,掀开下衣,露出了伤口如洞,不断淌血的足腕。
贤月举起小瓷瓶,悬在伤口上抖了抖,绿色粉末点点洒下,渗进骨碎肉绽的空洞中,酥酥麻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粉末才倒了几下,就只能零散掉出几点绿星,贤月用力摇了摇小瓷瓶,无奈其已被用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他换出了一个木色圆罐,寄无忧看到淡黄色的流质膏液从小罐中粘稠流下,落在少年手心温滑柔软,还以为是用蜂蜜止痛。
“会有些反应,但很有用。”
贤月说着,挑出指尖大小的一小块,轻轻抹在了
寄无忧神色中堆砌的倔强与从容,终于随着清凉药膏在碎裂白骨中的搅弄,一层层剥落下来。
温暖却狭隘的室内,炉火静静烧着,而发丝末端淌下的大颗汗水,也静静沿着他近乎扭曲的痛苦神情,滑落掉地。
渐渐升高的温度似乎加深了疼痛,令他头晕目眩,眼前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贤月听见他哑声轻喘,犹犹豫豫地收回了手。
“很疼?”
寄无忧眉间皱得酸疼,扬唇强笑,“还好。”
但贤月还是停了动作,抽回手,握着小罐退坐在一旁,似乎是要等着寄无忧疼过劲了再上药。
“……系。”
寄无忧没有听清,睁开一条眼缝,问:“什么?”
“我说,没关系的。”贤月说,“我把那个人的背脊折了,他也不会好受。”
寄无忧一下愣住,久久无言。
“你……真是这么想的?”
贤月眯起的眼像两把弯刃,锐利而毫不留情道:“我若是不出手,他们定会将你伤得更深,你不明白吗?”
寄无忧微启双唇,问:“如果他死了呢?”
贤月捻着唇,梗了梗。
“死了又怎样?”
“说得对。”
寄无忧垂下头,眉间僵硬,嘴角无力地扯出一弯弧度,他心里想笑,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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