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无忧低头一看。
一只白色透明的蜈蚣正趴在他的腿肚子上,一排密集短小的虫足缓缓往上爬,露出一张獠牙大嘴,似乎正冲他笑呢。
“……卧槽!”
寄无忧小声骂了一句,一脚蹬掉了巨型蜈蚣,动静虽小,却仍是被一些脏东西给盯上了——周围一片漆黑中,窸窸窣窣,冒出了不少双寒气逼人的眼。
各色阴魂阳鬼们闻见活人的气息,如饥似渴,立刻就靠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了中心。
“先别说话。”
楚九渊警惕地环顾左右,一手将寄无忧牢牢锢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则徐徐伸出,悬在了空无一物的半空当中。
寄无忧忍住想抱怨两句的心,仔细观察起少年的动作。
楚九渊将掌心悬于阴魂之前,它们靠近的速度明显放缓,步履艰难,似乎是正在犹豫着什么。
少年的五指狠狠向下一按,那些阴魂立刻就折了腰,歪歪扭扭倒了一片。
修长的手指又向外一张,折腰的阴魂们便向后倒去,化灰散尽,在漆黑无光的窄路上消失不见——像极了集市上的杂耍猴戏,动动手指,就能让动物乖顺服从。
寄无忧新奇地往四周望了望:“阿月,你自己学会的这些?”
“嗯。”楚九渊迟疑片刻,应得有些慢,踟蹰道:“就是感觉……它们应该会怕这个。”
他盯着寄无忧轻轻挣开,从自己怀里落到地上,又默默把人抱了回来。
楚九渊眉都不抬一下,冷静解释:“师父最好还是不要下来,这儿阴气重,容易走散。”
寄无忧:“……好。”
其实他并不是不喜欢,只是楚九渊把他拎在身前护着的姿势,特别像……母鸡叼崽。
寄无忧低头看了眼地,盯着落在他们脚边不肯走的蜈蚣小鬼想了一会儿。
“阿月。”
“嗯?”
“你……你把我抱高一点。”
寄无忧说完后就后悔了。
楚九渊大概是不理解什么叫“抱高一点”,点点头,就将他托了起来,两腿分开,跨坐在了他的肩上。
寄无忧:“???”
他觉得应该给自己手里添个小风车,嘴里塞串糖葫芦,胸前再围块小布兜——然后快乐地大喊:“爸爸再跑快一点……”
但转念一想,他三两岁时,都没人给他抱到肩上宠过,这样体验一回,倒也……感觉挺奇妙的。
楚九渊见他久久无语,有些不解地扫了眼地,立刻低声说了些什么,蜈蚣小鬼就转了方向,钻回了黑暗之中。
“师父,它说不会再来了。”
寄无忧盯着前路,随意应了一声,忽然弯腰捧住了怀里的脑袋。
“前面有路了!”
楚九渊闻声眺向远方,虽然没有做任何动作,但面上的神色遽然冷却,跌至冰点。
潮湿狭窄的阴暗路面渐渐延伸,在最远处,路的尽头处那儿开了一道门。
——是一道高耸入云的城门。
城门上挂着块大牌,仔细一看,上面依稀刻着七个金字:“幽门地府鬼门关”。
鬼门关?
生死之界,阴阳之隔,怎会出现在死者的识海中?
难道是为了接纳那些被献祭的七魂六魄?
寄无忧还只是猜想,但他们脚踩的前路只指向鬼门关,别无其他选择。
楚九渊放慢步子,警惕着四处的动静。
明明刚才看还只有一条路,可他们脚下的这条路却越走越宽,最终一分为二,变为可了一条岔路。
岔路两边各站了一个无面阴鬼,僵硬的身子微微弯下,摆出了一个“这边请”的姿势。
意思是……让他们自己选一条路走?
第六十七章 (捉虫)
两条岔路,各自分开,朝模糊难辨的前路远远看去,竟是望不见其尽头究竟通向何处。
寄无忧戳了戳少年的肩,“阿月,你知不知道该走哪儿?”
楚九渊却也摇头。
“……它们的气息没有差别。”
气息是一样的?
寄无忧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这两只僵硬无光的阴鬼。
两只无面阴鬼一高一矮,站在岔路两边,皆披了一身染满脏污的红布衣裳,空荡荡的面孔上左右画着两个大红圆饼,血淋淋的,看着格外瘆人。
——还像极了陪葬的纸人。
寄无忧捻着唇,视线在两个红衣纸人间左右游离,犹疑该选择哪一条路走。
等等,既然真魔血脉都无法感应到气息的区别……
寄无忧心中忽然一震,隐隐有了些察觉。
选路,一定就跟这两个纸人有关系吗?
少年同样踟蹰时,听见背上的人问了一个极为突兀奇怪的问题。
寄无忧:“阿月,你身上带钱没有?”
楚九渊轻蹙眉头,似是对他的提问感到不可置信,重复道:“……钱?”
寄无忧‘嗯’了一声,遂又补充说:“铜板银子什么都行,或者别的,只要掉地上带响的就可以。”
反正横竖都摸不着头脑,楚九渊索性不多问,从腰间系着的小袋中找了一番,终于摸出几枚破旧的铜板,递给了寄无忧。
寄无忧点着数了数,三枚,正好够。
他盯着岔路左道,二指捏起铜板,对准正中。
一道弧线越过,那铜板飞出了寄无忧的指尖,被抛向岔路左侧的道路,接近路面时,一下就没了影。
二人屏息凝神,等了许久,什么声响都没听见。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铜板没有落到地面上,而是掉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崖渊之中,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
寄无忧放下心,轻呼一口气:“这条路是假的。”
楚九渊朝绿色潮湿的路面望了几下,稍感意外,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就是右边?”
“再试试。”
寄无忧捏起另一枚铜板,向右边的岔路掷去。
外圆内方的小铜板抛起又落下,又一下没了影,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不见,更别提什么落地的响声了。
“……两条路都是错的?”楚九渊不解皱眉。
寄无忧点点头,紧接着丢出最后一枚铜板。
“叮。”
清脆一声,铜钱落地,弹起,又落地。
他挑了挑眉:“路在前面。”
在寄无忧所指的左右两条岔路之间,根本无路可走,黑暗在此长大巨口,深邃诡异。
走上前,站在涯边朝下看,深渊便看起来更加神秘难辨了。
阴风回旋,怒号,逐渐抽离二人的温度。这儿可能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深谷,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但凡是明眼人见了,绝不会想要接近这儿半步。
楚九渊犹豫了不过片刻,便迈开步子,缓步走向那无路崖渊。
脚底踩上结实的路面的一瞬,左右岔路骤然消失,红衣纸人也诡异地动了起来——手脚歪曲扭转,七窍流血,逐渐下沉,陷入了烂泥般的地表之下。
寄无忧嘴角抽了抽。
如果他们刚刚选了一条路走,恐怕也是这个下场了。
但他也听说过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越过第一道槛,往后的困难自会迎难而解。
有了阿月陪着之后,就连遇到麻烦事,都不是那么令人生厌了。
寄无忧心中坚定了些许,坐在少年肩上,俯身察看四周。
在这条唯一的地府之路走了半个时辰,他开始明白这个父亲抱小孩的姿势的好处了。
寄无忧不掩嫌弃,斜眼睨向流淌在道路两旁的河道。
“河道”中流的不知是脏水还是污泥,浑浊之中,隐约能看见几只牛头红脸的小鬼瑟缩其间,避得远远的,生怕和他们打个照面。
……你们是挨了训的三岁小孩吗?
如果自己不坐在阿月肩上,恐怕这些小鬼还会斗胆冒犯一下,但现在就只能摆出一副眼巴巴,想碰不敢碰的样子,瞧着他们径直走过。
楚九渊发觉到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小鬼那里,便也朝那儿轻瞥了眼。
小鬼们大惊失色,为了吓人而生的丑陋身子立刻一个猛子扎回脏水,潜入暗流,四处逃窜,不知去了何处。
“……”
寄无忧嘴角抽搐,哑口无言。
……好惨一帮鬼。
但也多亏楚九渊的血脉之力,在窄道上的这一路通行无阻,笔直地往目的地前进。
楚九渊站住脚,抬眼上眺。
“师父,门快到了。”
眼前的巨大门扉几乎要高至天顶,类似青铜的材质,门面上腐臭阵阵,悬挂其上的既有绿植也有头骨,深色的白与绿点缀其上,为阴暗的黑色做着陪衬。
寄无忧忽然皱眉眯眼,指向巨门底部的一点突兀的红点:“阿月,你看看那是什么?”
楚九渊应声望去,看了半晌,才再次开口,语气中稍显犹豫。
他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是一把锁。”
“锁?门锁?”
两人终于走近门前,再次细细端详。
当真是一把锁。
被污秽染红渗透,无所依附,悬停在巨门下方,阻止了他们前行的脚步。
寄无忧尝试运功碰触,手伸至半空,就被一道不由分说的力道弹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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