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手背上的的一道尖锐红痕,若有所思地擦去了血液。
自行感应,自行伤人——这道锁恐怕是一件阴邪法器,被安设在这儿守护巨门,严密地看管其中所禁锢的大量阴魂。
而且,至少是炼虚级别之上的法器。
半步笑的阴术能做到这种地步,背后绝不可能没人支持。
好在,他们手里的王牌也不是吃素的。
“阿月,你来试试。”
楚九渊微微颔首,抬起手,探出食指,徐徐靠近木锁。
方才寄无忧遇到的障碍,此刻却失了灵。指尖畅通无阻,直接便触到了木锁。
‘咔嚓’一声响起,两人都愣了下。
固若磐石的巨锁碎了。
——像块被筷子戳穿的嫩豆腐,先是上下分离,遂而彻底支离破碎,哗啦啦向下掉着渣。
两人齐齐低头,盯着脚底一地碎木渣。
炼虚级别的法器,一碰就碎?!
寄无忧吃惊之余,忍不住发问:“我醒来之前,你也这样?”
楚九渊立刻摇头否认:“之前不会这样。”
他没有说下去,止住声,心情复杂地抿着唇,盯向自己的指尖。
“估计是这儿阴气更重,对觉醒血脉有帮助吧。”
万事顺利,寄无忧心情不错。
但他同样意识到,楚九渊似乎仍在烦恼这个——关于这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的陌生血脉,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寄无忧还坐在少年肩上,看不见他面孔上的眉目棱角究竟如何变化,但那只言片语间的一些停顿,落寞,仍能叫他想象出少年流露出的片刻愁容。
倒也正常。
稍加想象,一个活了好孩子,善良乖巧地活了二十几年,突然被告知自己的生父母可能是一对无恶不作的魔族怪物——确实不太容易接受。
寄无忧凝思时,总想手里握点什么,不知不觉就捏住了楚九渊的脸。
少年清隽冷峻的脸成了面团,被捏住,揉搓,又轻轻向外拉扯。
楚九渊:“……”
寄无忧捏面团却不自知,正经道:“阿月?怎么不进去?”
楚九渊:“……嗷(好)。”
少年将一股强劲魔气运到掌心,用力一推,失去木锁法器保护的巨门沦落为一扇普通的高大门扉,在楚九渊的推动下,与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音,不久便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寄无忧扒着缝隙,向里探出头。
意料之外,既没有阴冷冻人的飓风,也望不见见任何魑魅魍魉。
只有雾。
铺天盖地,四面八方,皆是足以遮蔽一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但有时,比起肉眼可见的牛头小鬼,看不见望不着,却真实存在于身边的恐惧,反而更为让人不安。
二人走入缝隙之中,进到巨门里的世界后,身后沉闷一声,寄无忧一下回头,发现木门竟是自行关闭了。
“……这都什么鬼地方?”他抱怨壮胆。
抱住寄无忧双腿的手,力道明显加重了一些。
楚九渊凌眉一紧,死死盯住浓雾不放,双瞳中隐隐掺了些明灭的赤红。
“看到了。”
寄无忧也歪头盯着,却真是什么都盯不出来:“看到什么了?”
事态似乎紧急到楚九渊来不及解释,便已拔剑出鞘,剑锋一转,对准了左侧的某一处位置。
无妄剑虽然失灵,就算被贬低为破铜烂铁,那也是一柄最锋利的破铜烂铁。
楚九渊用其对准方向,全力一掷,长剑便飞快脱手,向着茫茫雾海笔直刺去。
几秒过后,雾海中传来一声沉闷的碎裂声。
这道声音宛若一声铁令,遮天蔽日的浓雾俯首为臣,听了令,匆匆忙忙地消散而去,不再挡路。
“……”
寄无忧发现自己想错了一件事。
他坐在少年肩上,并不像一个要人背的小孩。
……他应该是阿月的背部挂件才对,大尺码的那种。
第六十八章
认清自己是个背部挂件后,寄无忧反倒想通了。
他只凭灵力和符术,在这识海地府中寸步难行,不如就乖乖做个挂件,千万别妨碍了阿月活动腿脚。
寄无忧环抱双手,看向前路时,心情尤为自在。
眼帘之前,浓雾散去,终于露出了此处险境的本来面貌。
他定睛一看,很快放心地垂下眸,这处险阻应当并不算太困难,庆幸之余,却也稍有些失望。
……怎么又是一条又窄又长又潮湿难看的破路?
粗粗扫了一眼,破路四处皆是汪洋血海,浓浆里时而冒出血泡,腥臭漫天,恶心程度和方才那烂泥鬼沼有的一拼。
唯独有所不同的,是破路尽头能清晰所见的一块碑石,上面刻着隐约几个小字,他虽然看不清楚,但心中却已暗自确定——那八成是一块墓碑。
墓碑上插着一柄长剑,锐利的剑身没入石面,深深刺进其中,很难拔出的样子。
楚九渊在岸边观望了一会儿,抬脚迈腿,径直走上了破路。
眉宇凌冽如常,平静不兴,仿佛是走上了一条缀满野花的乡间小道,丝毫不必担心潜藏于此的危机。
寄无忧撑起下巴,环视一圈。
“这儿怎么都不设机关?”
楚九渊淡然回答,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事。
“我关了。”
寄无忧脑海里弹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关了?”
楚九渊嘴里捻过几个字节,大概是认为解释不清,索性闭上嘴,指向了那块被砸烂的墓碑。
寄无忧:“……”
原来那块墓碑不只是雾气的开关,还是开启血海所有机关陷阱的钥匙?
确实听说有能力超凡的机关师,喜欢将最关键的开关钥匙制成其他形式,以掩人耳目,不让人轻易发现或破坏。
设下浓雾机关的人怕是根本想不到,费时费力好一番,竟然会被人一眼看破弱点。
该说不愧是阿月,还是说……不愧是魔修一派的至高血脉呢?
不是偏见,只是——像是养了好久的可爱小白狗,数月不见,忽然就能用他的小狗掌一拳打碎一座小山了……
但小白狗终归还是小白狗。
寄无忧搭着少年的肩,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余光则注视着身侧两边的血海。
血海汪洋,当真一片腥味十足的血浆,粘稠发泡,就算心里明白识海中的一切都只是虚像,但一闻见这味,寄无忧就忍不住反胃恶心。
真想快点出去喝酒。
要最上好的陈酿,再点一叠碎花生米,榨菜丝,咸鱼干……
嗯?
寄无忧心下一惊,忽然揉了揉眼,复又仔细盯向了赤红一片的汪洋之中。
这血海底下怎么长了一根根黑色的……长条形状,像咸鱼干一样的东西?
寄无忧低下头,想看得更仔细些,没有料到那碎了一半的墓碑骤然一震,缓缓浮现出了类似文字的金纹。
楚九渊眼神一冷,赶在金纹完全显现前,疾步走上,握住剑柄用力一挥,削铁如泥的锋刃立刻将墓碑一劈为二,金纹也失去光芒,渐渐消失不见。
少年一认真起来,动作极快,寄无忧不得不圈紧他的脖颈,才能勉强稳住,不让自己这个背部挂件脱离岗位。
寄无忧被晃得有些眼晕,待楚九渊动作停了,他才松下一口气,垂头耷在少年的肩上。
“就几步路了,怎么突然走这么急?”
楚九渊抽出长剑,收回鞘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块碑也是召阴的法器,操纵的阴物都在海里……师父,先别看了。”
少年话里有些无奈,定然不知这些牛头阴鬼究竟有何看头。
寄无忧却干脆挪了个位,从他背上一跃而下,走近路边,偏偏就是要往血海里瞧。
血浆浓稠难辨,他忍住扑鼻而来的熏臭,紧眉眯眼,审视那些咸鱼干一般细瘦的黑色长影。但不论他怎么往里面望,总有一层阴霾布于其上,将他的视线拦在外头。
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长影身上都裹了件或大或小的布料,荡在血中,看起来轻飘飘的。
寄无忧招招手:“阿月,你过来看看。”
“……好。”
半秒犹豫后,楚九渊才答应下来。
寄无忧隐约也有察觉——虽然平常人都不爱看见什么阴鬼亡魂,但阿月比平常人对他们的排斥还要更深一点。
方才那一路上,四周污泥中的魑魅魍魉,只有他在东瞅西瞧地观察。楚九渊则始终笔直盯着前路,就连偶尔余光扫过,都像是惊鸿一瞥,转瞬即逝,绝不愿在它们身上多耗费一分一秒的目光。
虽不愿见得阿月难受,但他必须得确认一件事。
寄无忧指了指正发着血泡的海面:“阿月,我看不清底下的情况,你试试,能不能看见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
楚九渊点点头,淡然落目,一下惊住。
“……弟子袍?”
“这儿是泡阴魂的地方。”寄无忧站起,转身,走到了破碎墓碑跟前,“半步笑拿聚阴盘收的阴魂,肯定也会有别的法器来关他们。”
楚九渊瞥了眼一地的墓碑碎石渣,“可前辈们,都还没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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