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贫僧而言,最重要的是做一个良善之人,而非为祸苍生。
白狐团子问道:“那你最重要的是甚么?”
“贫僧眼下最重要的是为你报仇。”明空催促道,“快些吃罢,你的松鼠鳜鱼、糖醋排骨、清炖牛肉凉了便不好了。”
白狐团子感动不已,又道:“我还小,你之所言,我不太懂,待我长大了,你再与我说一遍罢。”
明空以为白狐团子不会再言语,那白狐团子却是道:“拉勾,一言为定。”
明空与白狐团子拉了勾,那白狐团子才去吃松鼠鳜鱼、糖醋排骨以及清炖牛肉。
见白狐团子美滋滋地吃着,明空不禁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自己亦很是嗜吃。
这三道菜虽然算不上他的最爱,但他吃过不少次。
他尚未出家之时,母亲会亲自下厨为他做菜,他的脾气极坏,边吃边扔,甚至还会故意当着母亲的面吐出来,即便是他喜欢之物,他亦会嫌弃地道:“难吃。”
那时的他最喜欢的便是让父母为他烦恼,看父母为他争吵,他以为父母会毫无底线地宠溺他。
☆、第九回
用罢午膳,明空结过帐,方才出了酒楼,白狐团子便本能地冲着明空张开了双手:“抱抱。”
明空压低声音道:“你现下乃是少年模样,贫僧不便抱你。”
白狐团子——阮白瘪瘪嘴,委屈巴巴地道:“我想变回白狐。”
明空承诺道:“待查明了手头的六桩案子,贫僧便将你变回白狐。”
“好罢。”阮白乖巧地道,“待我变回白狐,你要时时刻刻抱着我。”
明空取笑道:“你怎地这样爱撒娇?”
阮白一派天真无邪地道:“你不喜欢我向你撒娇么?”
除了这阮白与那人之外,无人向自己撒过娇,明空不假思索地道:“贫僧喜欢你向我撒娇。”
“我亦喜欢向你撒娇。”阮白掰着手指道,“我还喜欢你身上的气味,更喜欢你抚摸我的皮毛,最喜欢你买吃食与我。”
“你着实是只贪吃的白狐。”明空失笑,他并未注意过自己身上有何气味,低首一嗅,自己身上的气味混合着佛经、檀香以及烛火。
阮白理所当然地道:“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呀,自然得多吃些。”
“你说的是。”明空又寻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间,并故意与掌柜攀谈,自称家中父母双亡,带着弟弟来这郓县投奔远亲,远亲却已不在原来的住处了,很是苦恼。
阮白机灵地附和着,还挽着明空的手臂道:“哥哥,我们该如何是好?”
明空被阮白唤着“哥哥”,觉得颇为新鲜,面上叹息着道:“哥哥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掌柜安慰道:“两位公子定能找到你们的远亲。”
明空拱了拱手:“多谢掌柜。”
而后,他们便随小二哥去了房间。
他们在房间内歇息了片刻,便出了门去。
明空凭空杜撰了一个所谓的远房表舅,便带着阮白借由打听远房表舅之名,在这郓县四处走动。
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走着走着,他们又到了那医馆面前,这郓县不大,大大小小的医馆共计一十七家,除了眼前这妙手回春堂,其余的医馆皆是门口罗雀。
明空不知何故觉得这妙手回春堂有蹊跷,遂向一在外等候的病患搭话道:“这妙手回春堂的大夫当真能妙手回春?”
病患答道:“非但能妙手回春,只要给足了银两,买下他们的秘方,何止妙手回春,连只剩下一口气之人都能救回来。”
除非有难得的天材地宝,不然只剩下一口气之人是绝对无法救回来的。
不知是这病患夸大其词,亦或是那秘方当真厉害。
明空脑中灵光突现:那五人不知是否来过这妙手回春堂?
不若先探一探这妙手回春堂罢?
他与阮白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约莫半个时辰后,有一驾马车停在了妙手回春堂前,又有一衣着体面的小厮下得马车,并未排队,径自进了妙手回春堂。
片刻后,其中的大夫随小厮出来了,又向排着队的病患及其家属道:“老夫有疾患,须得出诊一趟,诸位明日再来罢。”
这大夫显然颇有声望,病患无人抱怨,连将要排到队的病患都乖乖地散去了。
明空看着大夫进了马车,便对阮白道:“我们去县衙一趟。”
县太爷查案去了,不在县衙,负责记录卷宗的师爷迎接了俩人,听得明空的提问,师爷回道:“大人命人彻查了那五人间的联系,五人的确都去过妙手回春堂,但妙手回春堂乃是我郓县最为出名的医馆,五人去妙手回春堂并不稀奇,且仅有一人是近日去的,其余四人去妙手回春堂已是昨年、前年之事了。是以,大人判断这五桩案子应当与妙手回春堂无关。”
明空发问道:“妙手回春堂的大夫真能将濒死之人救活?”
师爷颔首道:“本县屈指可数的巨富高举人年事已高,患了重疾,奄奄一息,据闻在妙手回春堂佟大夫的医治下,昨日已能起身了。”
明空愈发对这妙手回春堂起疑了,谢过师爷,便出去了。
阮白附耳道:“明空,许那佟大夫便是用了活人的精气,才将濒死之人救活的。”
阮白所言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明空思忖着道:“倘若这假设成立,佟大夫仅是凡人,是如何取人精气的?”
“应当有妖魔鬼怪相帮,又或者用了甚么我所不知的药物。”狐族当中便有不少狐狸是靠着与凡人交合,吸食凡人的精气,以增进修为,维持容颜的,但阮白尚小,根本不懂何为交合,更不懂该如何吸食/精气。
明空提议道:“不若我们便去见一见那高举人罢?”
那高举人年轻时曾中了举人,春风得意,然而,其后却是屡屡落榜,不得做官,此乃是他的心结,故而,即便后来从商,他亦坚持让旁人称呼他为“高举人”。
高举人久病方愈,容光焕发,正由受宠的通房陪着,在自家园子中听戏。
一出戏尚未演完,听得门房禀报有人求见,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门房将人赶走。
明空并不为难门房,待得入夜后,令阮白等在高府后门,独自潜入了高府。
高举人饮了酒,坐在浴桶当中,由通房伺候着沐浴。
明空弹指灭了烛火,又趁机到了高举人面前,在高举人扬声之际,快速地探了高举人的脉象。
这脉象沉稳有力,并不像不久前曾患过重疾之人,更不像一年过七旬的老者,更像一少年人。
难不成高举人当真吸食过精气?
明空无法判断,又恐打草惊蛇,转而变作一小厮按着高举人的吩咐,重新点燃了烛火。
他卑躬屈膝地朝着高举人道:“小人听说成家今日请了佟大夫出诊,成家的小少爷似乎快不行了。”
——成家乃是高举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抢过高举人不少生意。
高举人闻言,哼了一声:“死了才好,你且往佟大夫处送上千两白银,请他将人医死。”
明空套话道:“老爷你是吉人有天象,那成家小少爷许用了秘方都救不活,何必特意浪费千两白银?”
高举人摸了一把通房,方才道:“愚昧,佟大夫出手,哪有救不回来之人?”
明空好奇地道:“不知那佟大夫的秘方究竟有何奥秘?”
高举人不屑地道:“这也是你一下等人能打听的?”
明空献言道:“若是能将秘方从佟大夫处弄来,何愁铺子生意不佳?”
高举人今年以来,生意陷入瓶颈,一连倒闭了三家铺子,听得此言,双目一亮:“你说得不错,待我得了秘方,再想法子弄死了佟大夫,便是财富滚滚,教谁生谁便生,要谁死谁便死。”
这高举人太过容易上钩了,明空面上挂着谦卑的笑:“老爷英明。”
☆、第十回
见高举人正自鸣得意着,明空趁机进言道:“事不宜迟,以免被恶人钻了空子,不若小人现下便去将佟大夫请来?”
高举人摆摆手道:“你快些去罢。”
明空出了高府,又到了后门,对阮白道:“贫僧将你变作高府下人,你与贫僧一道去请佟大夫。”
阮白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便是明空。
他不问缘由,颔了颔首,便被明空变了样貌。
一人一狐去了妙手回春堂,妙手回春堂已闭上了门,外头却依旧有人在等候着,希冀着次日一早一开门,佟大夫便能为自己看诊。
明空叩了叩门,里面并没有动静。
过了足足一盏茶,方才有人来开了门,开门者便是那佟大夫。
佟大夫喝道:“老夫已歇下了,你们胆敢扰了老夫的好眠,老夫定不会为你们看诊。”
明空拱手道:“小人乃是高举人高老爷派来的,是小人不懂规矩,扰了佟大夫的好眠,望佟大夫大人大量,勿要同小人计较,且随小人去一趟高府罢。”
佟大夫一听是由高举人派来的,立即变了副模样,客气地道:“老夫自然不会同你计较,我们这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