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我家远亲就住在研华镇,起初我还没当真,啧啧啧......”同样一句话在混乱人群中八个方位同时响起,呈网状迅速传播,动摇着听风是雨的人心。
近处高楼上,微生时报臂看戏,皱了眉头“平羌,中间那个唱大戏的哪里找来的,真是拙劣的演技。”
浩浩汤汤的队伍在一片诡异的眼神中进了城,众人一瞬间的安静,不知所措,事不关己,哪有出头鸟,有的只是推波助澜的戏子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微生是个非常高贵的姓氏,溯其来源,祖先为圣君周文王。
虽然贵气非凡但读起来看起来很谦逊低调,超级符合人物了。
才不是什么卫生纸哦
/今日下雨,宁波的天气并不善良
☆、疑是故人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为娘害了你啊,叫你远嫁......”又是一阵哭天抢地,接着蔬菜鸡蛋就开始轮着砸了,在众人及士兵还未有反应,接着又从各个方位有人附和着扔出一连串的蔬菜,接着被砸中的士兵们开始有些暴力的驱赶人群,接着推推搡搡有人真摔有人假摔引的群情激愤,接着兵民撕打起来,接着已经是不可收拾演员退场的局面。
所以,这!是怎样的民族啊!
有鸟雀惊起,四散而飞,这场极致荒唐的风波就似掩在翅膀下,携带着漫天飞扬了。
首当其冲是何成蹊。
“何将军,出事了,戚将军在城门口和百姓发生了争执,唯恐闹出人命来,一时怕是脱身不得了。”先行令一路快马,还不知只一会,事态已变幻莫及了,首辅大臣这个时间刚刚回府,宫中做主的也只有这个皇上爱重却来历不明的何将军了。
“白孤,立刻去巡防营调兵,公公,安排太医过去”何成蹊瞬间正色做出安排,“你,立刻随我回城门,说一下你来时那边如何情况。”说着疾步赶去。
其次各家混在人群中的探子也纷纷回去复命。比如监察使彦太清。“大人,这回,那戚长风。要完。”这探子卑躬屈膝又龇牙咧嘴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怎么说,他在路上和人闹起来了?”彦太清那张天生就正义凛然的面庞此时也写满了焦急又压抑的喜悦。
“那真是闹的天翻地覆,那群市井刁民可不是好惹的,哪会轻易放了他。”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是大仇得报了一般。
“你且细细说来。”监察使抬手,示意他起身。
“......他戚长风哪里容得了刁民胡闹,当时几次想骑马冲出人群,混乱中估摸着是无意踩到了那群小老百姓,顿时民声更怨,一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小人便拜托兄弟几个做了些手脚,叫那些马儿疯癫,四处冲撞,顷刻人仰马翻,这下是闹的不可开交了。保准叫谁来都理不顺了。不过小的瞧着这恐怕是有人设计。”探子手舞足蹈细细道来,仿佛自己立了大功一件。
“不管是谁,他戚家目中无人,树敌颇多,终于有人敢治他了。对了,可有痕迹叫人拿捏住。”彦太清凑近,低声询问。
“绝对没有。”
“那好,你再去瞧瞧,可出人命,若有立刻复命,本官这次要写个总奏折了。”彦太清整理官服,搓了搓手,又正了官帽,不禁想:这些年明枪暗箭,你来我往,是时候做了结了。
的确是彻底了结了,只是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方式。
何成蹊到时,纵他阅尽江湖,也不免头痛如此情势:百姓们圈圈排列着,叫嚣着,又畏缩着,靠里一圈是血肉模糊,生死难测,如此大面积的受难者,怕是很难保证无人遇难,士兵剑拔弩张,围戚长风于中央。
众将士一言不发,百刁民沸反盈天。
“尔等刁民还不速速散开,没看到何将军亲临吗?”先行令一声大喝,中气十足,然而那些百姓也只是怔楞了一会,又纷纷叫嚷起来。“这又是什么将军,谁知道是不是这戚家反贼的同党,”有彪形大汉扛着屠刀口出狂言;“就是,就是,”有跑堂的小二人云亦云;“今天不处置了叛贼,就是不把我们这些公民放在眼里,”有酸臭的书生装腔作势;“皇上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有褴褛老者倚老卖老;“我的儿啊,”也有普通民妇的伤心欲绝。
何成蹊轻轻地笑了,韶澈,看看吧,这就是你纵容出来的无知百姓。随即举起了金色的令牌,即刻,何成蹊身边的将士以及被团团包围的戚长风及部下纷纷跪倒。那些平民虽未见识过,也效仿士兵畏畏缩缩的跪伏在地,不敢擅动,何成蹊一言不发,逐渐施压,空气渐渐平息,凝固,冻结,那些纸老虎此时也大气不喘,头也不敢抬,那嚣张气焰也无踪迹,完全是一副被剥削压迫的奴隶模样。
“戚长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残害平民,即刻押入天牢,三日后公审,太医留下来就近救治,闹事者一并带走。回宫。”何成蹊一阵苦笑,没有想到的是那块金牌的作用如此之大,所以,恭喜你啊,韶澈,你多成功啊,到了今天,人们也都信服于你。
“如何?”微生时已清清爽爽的静坐在竹林下了。
“何将军已经处理干净。”平羌走近,站在他身后。
“监察使那边呢?”
“已经开始写奏折了,明日早朝必定启奏。”
“好,准备午膳吧,要鳜鱼。”说着,就抱起野猫回了暖室。
......
一时走了一批的当值太医,只留了乘意冷冷清清,吊儿郎当瘫坐在药桌旁,时不时挑拣几个草药。像是等人等的焦躁。
“公子,公子,不得了了,都闹出人命了。”野望一溜烟冲到乘意面前,随即打开了话匣子。
乘意顺手递了杯茶,等来了这第一句话,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似乎全然不在乎消息本身。野望眉飞色舞的说起书来。
“哦,这样啊。好了,再去倒一杯水吧,你自己喝。”野望说起小道消息,任是谁都打断不了,乘意也是附和着勉强听完,才支了他下去。
“夷歌,那边,去执行吧。”夷歌是他的暗卫,连野望也没见过的暗卫。
“野望,快些收拾,咱们该去见微生先生了。”乘意敛下沉肃的神情,愈发欢脱起来。
“错了,错了,先生姓微,不是复姓微生。微生一族听说触怒皇室,几近灭族了。对了,当年还是戚老将军亲自带兵抄斩。公子快别给先生招了祸患来。”野望开始屋里屋外的收拾,手上勤快,嘴上也利索。
“是吗,姓微?”乘意低喃。
天气愈发晴好,无风,无云,新年刚过了十日,前几日被大雪压着,最近倒是渐渐显出年味来,街上行人步伐也轻快起来,现下又有了新的谈资,口耳相传,极为热闹。受其牵连的,家中自是愁云惨淡,然不过十余家,剩下千万户却都是翘首看戏的。
隔岸者,皆期大火,人性也。
乘意从马车里隔窗看了一路,饶有兴味。行过处,路人侧目:宝马雕车,宫廷侍卫,还有马车里四下张望的俊俏少年。在宽敞干净的石板路上,确是漂亮的画面。
“到了。”野望率先跳了下来,乘意也随其后一跃而下,抬首未见匾额,空空如也。禀报的家丁还未返回,乘意就迈过了门槛,无人阻拦,也无迷阵机关,眼前是重重叠叠的寒竹,一时竟分不清方向,也不见房舍屋檐。有家丁走来,才隐隐约约的透过寒竹,瞧见了近处水榭亭台,远处厅堂连绵。
“公子走这边,我家先生不知您来得如此早,还要收拾一番。”那年轻家丁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是不乐意的,先生向来夜晚浅眠,午睡从不让人打扰,这厮不过仗着皇命,头一次来,就如此嚣张不知礼节。
乘意不觉,只细细地瞧这宅子,他所学甚广,偏偏还未涉足机巧幻阵,也无意涉足,只知这一路走来,水波生烟,深潭池塘环绕,却未见一座桥,一扁舟,偏偏水中建了不少休憩之地,叫普通人如何去得。难不成微生就是为了不让那些仆人入内,扰人清闲?嗯,这倒像他。
乘意坐下喝了口茶,侧首去瞧:微生时仍旧一袭青衫,更为单薄,光点跳跃,穿梭疏林间,竹影横斜,叠印衣袍上,那寡淡的面庞,寡淡的神情,却偏偏浓重的刻印在时光乱流里,也成了日后乘意回想起来为数不多的静好时刻。
乘意起身,二人互相颔首致意落座,“上次扰你清梦,这次倒像是医者故意为之。”分明是调侃的意思,瞧微生时的面色却像是责怪了。微生时也不知为何,第一次见此人就耐心全无,再见也提不起好脸色。
乘意听了一时未明白,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他的脸色,笑了出来“确是如此,我可是来讨债的,要吃你的茶水,逛你的宅子,借你的时间,若是晚了,还要蹭你的晚膳。”说着得意洋洋的大口喝了茶。
听得‘微生’二字,微生时眼神滞了一秒,答“好啊。”
“毕竟皇命不可违。”
这下乘意瞧着那张日常臭脸,还来不及得意,就心下微堵。
“走吧,寒冬昼短。”
是两辆马车,微生时在前,乘意在后。有鸦雀鸣,无人迹至,一路新雪铺成,枯木疏影。微生时掀开帘子在车夫旁坐下了,小腿随着马车颠簸慢慢晃动,有时经积雪厚处,一撮新雪便留在他的新靴子上,久久不融。他想起幼时有个伙伴最喜新雪,常常走遍新雪大肆涂鸦,重复画着一个符号。而微生最不喜那一片狼藉,时隔多年,少年的脸仿佛糊了新雪,再无记忆,而那新雪上的符号却张牙舞爪的留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