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应该是有这个风声,段总自己也有打算,盛安最适合跨桥,而且船厂效益也没前几年那么好了,段总想把地皮拿回来,一半卖人情给上头建桥,再留一半自己做生意。”
陈戎乖乖站在沈拓跟前,低眉垂目的扯着自己衣角汇报,沈拓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他俩身高差得太多,沈拓一开始没调高度,一坐下就脚不沾地。
“当时郑哥……郑峰,郑峰不是把地皮拿走了吗,段总也没强要,他托第三方去跟郑哥谈得,本来想把厂子买回来,结果第三方那小子没经住,直接露馅了,郑峰知道背后是段总就火了,他直接放出话了,弄得现在好几家都跟咱们抢。”
到底是有过交情,陈戎一时没能改掉先前的称呼,他同郑峰也有些感情,那会沈拓是整个堂口的吉祥物,郑峰乐意宠着沈拓,得空就帮沈拓照顾他。
“段总是想正八经做个生意的,也不想撕破脸,但是他们不领情,不过说实话,盛安支撑不了太久,我私底下和周远还有黄毛他们都聊过,郑峰就不是赚钱的料,盛安这几年全都是勉强维持。”
陈戎知道自己与其指望着沈拓能良心发现放他一马,还不如期盼段以疆能看在他忠君护主的份上少罚他两年。
夹在老板和老板娘之间周旋这种事不是人能干的,他放弃抵抗老老实实跟沈拓全盘托出,顺便尽心尽力的帮着段以疆多说了几句好话。
“拓哥,我就知道这些,具体收购的事情,段总没让我参与,但是段总肯定还是按规矩来,到目前为止都是盛安那边在惹事,段总做得够好了,一直忍到现在就没动过手……”
“——行了,我清楚了。不用说了,你忙去吧。”
沈拓后仰进宽大的椅背里,揉着额角打断了陈戎接下来的彩虹屁。
他一向分得清亲疏远近,段以疆越不动手,他心里越堵。
只是这事不是能跟外人讲得,沈拓摆了摆手让陈戎跪安滚蛋,末了还保证自己不会卖他,陈戎一听这话就如临大赦,立马脚底抹油的溜去了楼下,抓紧时间享受人生。
沈拓在办公室里多待了一会,店里隔音做得很好,楼下的舞池再闹也吵不到他这。
他划开手机屏幕把通讯录从头到到尾翻了几遍,最终还是没能把电话拨出去。
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搞懂的东西,沈拓扔了手机使劲抓乱了仔细梳理过的头发,愤愤得腹诽了一下为什么大家都事业心那么强,怎么就不能跟他一样早早退休养老混吃等死。
只是气归气,愁归愁,头发抓乱了还得好生打理。
沈拓退下来之后总算是可以名正言顺的靠美色吃饭,不用再担心会被手下那帮小屁孩笑话。
他顶着一头乱发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打算抹点水把头发理平再去给段以疆送夜宵,看看这事到底应该怎么料理。
走廊狭长安静,沈拓还没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见了动静,夜店终究是乌烟瘴气的地方,陈戎看得再严也有漏网之鱼。
自己的场子,该管还是要管。
沈拓早些年是不太爱理这种事的,但段以疆为了不让他惹事,逼着他抄了五十遍治安管理条约,搞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遵纪守法见义勇为。
再厚实的门板也挡不住沈拓,他双手揣兜随随便便一抬脚,打了折扣的力道依旧能让深黑色的门板转眼报废。
巨响过后,复合木的门板歪斜去一旁,助兴的药品随着男人吓瘫的动作散落一地,沈拓瞧见这种东西就恶心,他皱起着眉头拿脚踩碎了地上的药瓶,声音立刻冷下了几分。
“怎么着?七爷,跑我这儿来打野食?”
“沈……沈老板,误会……误会……”
发福的中年男人横肉直颤,他一边淌着冷汗赔笑摇头,一边仓皇又狼狈的试图系上腰带,但那根昂贵华丽的东西显然不能轻松束住他身上的肥膘。
“什么误会啊?我倒要看看,什么误会能让你敢把这种脏东西往我场子里带。”
“真,真……真是误会,我这不是……我这好久没见着……我,我以为,我……”
男人很快放弃了扣子,他靠着墙根颤颤巍巍的站起,倒在马桶边上的青年被他的西装盖着脸,他紧张得咽了一口吐沫,连衣裳都不敢去捡。
“拓…拓哥......救……”
青年喑哑的动静让两个人变了脸色,男人面色灰白,两腿一软直接瘫回了原处,沈拓则是拧紧眉头彻底黑下了一张脸。
“沈……沈老板,我,我我真不知道……我,我……”
倒在地上青年身形单薄,他被反捆了双手挣扎不开,沈拓沉着面色忽视掉了身边抖若筛康的男人,俯身拿开了青年脸上的西装。
“呜……拓哥……拓哥……”
面颊红肿的青年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他被药性激得头脑发昏,重见天日的滋味并不好受,灯光灼得他双眼刺痛,他蹙着秀气俏丽的眉眼惨兮兮的抽噎出声,一时只知道歪着脑袋去蹭沈拓的掌心。
第六章 心存侥幸不可取
阮棠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即便不再浓妆艳抹也依旧俏丽得很,他泪痕狼藉的面颊上还带着被掴出来的掌印,赵七早些年也是扛包做过粗活的,手指头个顶个得带茧,一巴掌下去险些让他肿着腮帮子破了相。
“拓哥……”
包间里的灯光昏黄暧昧,阮棠十几岁的时候就被逼着出来卖了,吃过苦受过罪,身体发育不好,连嗓音都是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还带着变声时留下的喑哑。
风月场里混得久了,就算洗手不干也免不去刻骨的风尘气,阮棠呼吸急促的涨红了脸,想要抻颈去贴沈拓的面颊,咸涩晶莹的泪滴挂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成串的往下落。
“拓哥……难受……我难受,他给我下药……救……”
他哭也似的又呜咽了一声,婉转千回的动静听上去动人极了,平日里的沙哑在这会变成了撩人的钩子,低低的尾音搔在心尖,但凡是个男人大概都会热血沸腾。
只是,沈拓向来对这种场合免疫。
他吝啬之极的偏首避开,蹙着眉心仔细观察了一下阮棠的呼吸频率,在确认只是单纯助兴的rush之后,他就小心翼翼的将已经神志不清的阮棠放去了浴缸里。
“慢点,坐着待一会,我放着水了,会没事的。”
“.…..拓哥,我不是……我不是……”
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溅去水里还能带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阮棠浸去水里之后反倒哭得面上更红了,他将头发染回了原本的黑色,被水一湿就显得更加稚嫩清秀。
沈拓倒没有太多不耐,阮棠与他也是不清不楚的好多年,这小孩虽然的确一心想往他床上爬,但却从没有真正过火逾越的时候。
说到底,还是旧时的烂债,大部分责任在他自己身上。
“我知道,别哭了,水凉忍忍,再有一会就缓过来了。”
沈拓压低嗓音尽可能温柔的摸了摸阮棠湿乎乎的发顶,他伸手撩了捧水泼去阮棠面上本想逗逗他,结果反倒让阮棠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呛了口水。
“唔——咳!咳——咳咳!”
“.…..”
沈拓眼尾一抽,飞速收回了闯祸的手,又急忙起身拿来边上的浴巾给阮棠擦脸。
他一直都不会跟阮棠相处,阮棠和自己名字的谐音一样,就是个软乎乎白净小孩,瘦弱娇嫩,风一吹就倒,和他平日里狐朋狗友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拓对这小孩没什么特殊想法,他前些年里每天操持着堂口,一歇下来就累得想吐,别说是谈情说爱,就算是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没有,更何况阮棠当时年岁比陈戎还小,刚进店里那会就是个十几岁的男孩,他根本不会冒出那种畜生不如的念头。
“唔……拓哥,轻点…..我脸疼……”
阮棠皱着鼻尖接过了浴巾,不敢让沈拓代劳,他的确太过瘦小了,标准尺寸的浴缸能将他悉数吞进去,他得抓着浴缸沿才能探出个头来。
“那个……你怎么想着过来了?不是去念书了吗?”
沈拓自认理亏,只能轻轻干咳两声另找了一个话头。
rush和注射用的药剂不一样,浓度低效果短,阮棠体质虚底子差,让冷水泡上几分钟就冻到牙颤,那点躁劲很快就能消下去,可他的声音依旧哑得满是哭腔。
“……我,我,拓哥,我想见你……”
他攥着手里的浴巾犹犹豫豫的启唇开口,心脏跳得似是要从胸口里面生生蹦出来,他睁着漂亮的杏眼簌簌落下更多眼泪,眼看着就要诉尽相思之苦,但沈拓却突然手忙脚乱的捂住了他的嘴。
“嘘——等会等会,喂?喂——?”
不是为了划清关系,更不是为了断了念想,而是单纯的没听进去。
沈拓是下意识去捂阮棠的嘴的,他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劲震动的手机,看清来电提示之后他就立刻绷紧了神经,赶忙示意阮棠千万别出声。
“嗯,嗯,我在外头呢,没干嘛啊,这不就等你呢,加完班没有?加完班了我就去找你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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