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我……”男人想要狡辩,话却被少年打断。
“你滚,带着你那姘头滚出我们家!”
“你说什么?”男人恼羞成怒,脸涨成猪肝色,立刻将矛头对准女人,“是不是你教的?你就教他这么顶撞他老子?!”
“你少血口喷人!你做的那些事谁不知道!”少年站起身,身形稍显单薄,个子却高出男人半个头,“常年不回家,和那个女人鬼混,回来就对妈动手,今天又想干什么?”
男人大怒,被身后的年轻女人拉住,到底深吸一口气,将目的说出。
“离婚。”
除此之外,男人还要收回房子存款,以及家中的一切。
“结婚之前,这房子就是我的,属于婚前财产。婚后房贷也是我出,你没出一分钱。”
男人越说越过分,直将女人贬低到尘埃。更指女人婚后没有正式工作,只能打点零工,全靠他养,有什么资格分财产。
“不是看在小武的份上,这婚早离了!”
男人态度嚣张,年轻女人满面得意。
在男人的眼中,妻子为家庭付出的一切不值一提。根本忘记早年间两人过的日子,也忘记他的工资还房贷车贷,家中的生活有大半是妻子打零工维持。更忘记他除了工作之外,家务半点不沾手,儿子从牙牙学语到上学,几乎都是妻子一个人带。
听着男人如刀锋的话,女人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不是悲伤,不是痛苦,而是愤怒。
“你不是人,不是人!”
女人猛然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扑向男人。
年轻女人护着肚子退后,装腔作势惊呼,撺掇男人对女人拳打脚踢。
男人脖颈被抓伤,看到掌心的血,拽住女人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少年试图保护母亲,却比不上男人的力气,情急之气,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美工刀,用力刺了过去。
“啊!”
献血喷涌而出,少年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将男人扑倒,刀锋划开男人的皮肤,深深扎进肉里。
“杀人了!”
年轻女人面无人色,一边尖叫,一边向房门冲去。跑到中途,头皮一阵刺痛,被迫转过头,对上的是女人愤怒的面容……
古玩街
进到三月,雨水终于告一段落。
久违的阳光从天空洒落,冷清许久的长街,终于恢复往日热闹。
人流穿梭不息,以外来游客居多。要么拿着旅游手册,要么跟在导游身后,经过一家又一家古色古香的建筑,照相机咔嚓不停。遇到店前的伙计,听着对方的吆喝,还会录上一段,配上文字发到朋友圈。
因游客突然增多,长街上的几家客栈陆续住满。这对专门来体验古式客栈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遗憾。
“那里不是有家客栈?”
有人发现长街尽头的飞檐建筑,当即眼前一亮,拉着同伴快速走去。到近前却发现客栈大门紧闭,无论怎么敲都敲不开。
“黄粱客栈?”
一个背着双肩旅行包,踩着帆布鞋,一身运动服打扮的少女站在客栈门前,发现大门紧闭,旁侧的雕花窗却是半开,立即走过去,透过窗户向内望。
“有人!”
发现摇椅上的身影,少女不由得惊喜,扬声道:“老板,是老板吗?”
摇椅停止晃动,上面的人坐起身,转头望过来。
少女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不是开口住店,而是迅速从窗口退开。
“娜娜,你怎么了?”看她的样子有些奇怪,同伴不由得开口询问。
“我……”
少女话未出口,客栈的门突然从内开启,颜珋站在门后,宽松的衬衫,亚麻色的长裤。长袖卷起,腕上是一串黑色玛瑙,衬得皮肤近似透明。
“几位有事?”
“啊!”
看到浅笑的颜珋,同伴仿佛明白少女失神的原因,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对方,开口道:“请问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吗?我们想要住宿。”
“今天不营业。”颜珋摇摇头。
“真的?”一名长发少女惋惜道。
“真的。”颜珋浅笑。
少女们固然失望,倒也没有强求,同颜珋告辞,打算趁天色还早,去长街外找旅店。至于剩下的店铺,可以明天再来。
名叫娜娜的女孩迟疑片刻,到底鼓起勇气,询问颜珋是否可以拍照。
“我不喜欢拍照。”颜珋仍是拒绝。
少女咬住嘴唇,有点不甘心,想要偷偷拍一张,意外对上颜珋的双眼,动作下意识顿住。等回过神,客栈大门已经合拢,连雕花窗都被落下。
“行了,走吧。”
“别看了,那位老板明摆着不是一般人。”
“再磨蹭下去,估计旅店都住不上。我可不想去住一晚五六百的酒店。”
少女们一边说笑,一边离开长街。途经路牌处,同一名高挑的少年擦肩而过。
少年低着头,略长的前发垂落,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稍尖的下巴。深蓝色的运动服,拉链一直拉到颈下。裤脚刚及脚踝,一双稍旧的篮球鞋,鞋底带着些黑泥,以及青绿色的草叶。
临近傍晚,长街两侧挂起成排的灯笼。橘红的火光点点亮起,蜿蜒成明亮的光带,点缀古老的长街,吸引过路者踏入其中。
生者,往生者,彼此擦肩而过,脚步皆无半分停顿。
风中隐隐传来铃声,清脆悦耳,带着神秘的古韵。
少年终于动了,循着铃声指引,一步一步踏入长街,穿过青石路,最终停在黄粱客栈之前。
黑色的石雕浮现荧光,客栈大门缓缓开启,颜珋站在门后,看到门前的少年,放下手中的银铃,温和道:“欢迎。”
长街外,手托引魂灯的判官深锁眉心。
因蜃龙插手,助红衣厉鬼回溯时光,吞噬魂体,地府内的鬼册都需重录。虽然只有一页,也是让殿中上下一阵忙乱。如今又有厉鬼现世,追到此处踪迹全无,十有八九又和那条蜃龙脱不开干系。
想到自己先是被同僚做局,如今又被上司硬分片区,判官就是一阵暴躁。
那些老家伙不想和这两条龙打交道,他就想吗?
奈何资历浅,设套的手段比不上,抗议没人听,只能被压榨。
思来想去,真心脑壳疼。
第7章 迷途二
客栈内燃起魂香,青烟如瀑涌出香炉,在铜盘中汇成团状,又沿金铜弯成的阶梯流淌,少息聚成片片祥云,轻轻摇曳,袅袅飘散。
生者永远闻不到魂香的气息,于往生者而言,却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男孩走进客栈,被魂香吸引,用力吸着鼻子。片刻回过神来,现出几分难堪和局促。
颜珋盖上香炉,从柜台后取出一只漆盒。盒盖打开,里面整齐躺着两排饴糖。每块都有尾指大小,呈琥珀色,内里裹着白色圆珠,在大红底色衬托下,不像是糖块,更像是精致的工艺品。
“坐吧。”
将漆盒放到桌上,颜珋示意男孩落座。
“尝尝。”
白皙的手指执起木块,将一方饴糖挟到漆碟中,摆到男孩面前。
糖块染有魂香的气息,让鬼体无法抗拒。
男孩许久没有尝到“饿”的滋味,这一刻却如生时一般,腹中轰鸣,口中分泌唾液,死死盯着面前的饴糖。
“吃吧。”
颜珋放下木筷,在灯火映照下,腕上的黑玛瑙滑过幽蓝,竟似睁开的兽瞳。
男孩终于抵挡不住诱惑,小心拿起一块饴糖,送到口中咀嚼。
鬼尝不出任何味道,他却能感到流淌的香甜。将口中的糖咽下去,男孩再次渴望地看向漆盒。随着他的动作,额发向两侧分开,现出一双浓眉和猩红色的双眼。
颜珋单手支着下颌,将整盒饴糖推到男孩面前,温和道:“新生的怨鬼,没有亲人供奉香火,饿了多久?”
男孩抬起头,猩红的双眼对上颜珋。
“怨鬼?”
颜珋含笑点头,双眼漆黑如墨,墨色中聚拢一线赤金,口中道:“既为往生者,不去地府等待投胎,反而想方设法躲开判官鬼差,想必有所求。”
“我要报仇!”
男孩双手扣上桌沿,黑气涌出体外,似恶兽凶相毕露。黑红的血线爬上脸颊,眼底猩红更甚,清秀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
“报仇,向谁报仇?”颜珋愈发感兴趣,身体略微前倾,锁住男孩的视线,“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你。”
“帮我?”
“对。”
温和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柜台后现出成排木屉,屉上雕纹如水波流动,闪烁微光。光芒稍纵即逝,木屉很快恢复成原有模样,再不见半点生动。
“你怀有何怨,要寻谁报仇?”颜珋起身走到男孩面前,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微微俯下身体,声音比平时稍显低沉,如甘甜的糖浆滑过男孩耳畔。
“你真能帮我?”
“我能。”颜珋的声音更低,带着安抚鬼魂的力量。
被他的力量牵引,受怨气驱使,男孩终于道出他的故事。
“我有记忆以来,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大多数时间,父亲只是个陌生的符号……”男孩声音沙哑,随着他的讲述,周身黑气聚集,却意外的没有攻击性,更像是一层铠甲,一层保护罩,将他牢牢护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