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万一到最后,搜遍了整个迦勒大陆都还是毫无结果,他就回到埃尔西市的白房子。当初他居住的那栋宿舍楼应该还在,他就定居在那里。
不可以乱跑,万一Slaughter回来了,找不到自己,那他该多难过。
今晚五区会举行一年一度的跨年晚会,就在首府。危渊搜索遍了这座城里每一个人的大脑,最终得知了今晚Lust的全部详细行程。暂时还不能直接入侵Lust的大脑,以免打草惊蛇。
破坏了惊喜,就不好玩了。
五区的白昼,乏味而短暂,阳光明媚却苍白,像是个吸/毒多年的干瘦男人。暗网向来都是一个极其谨慎而隐蔽的组织,即使是在这座罪恶之城,它们也都只蛰伏在阴影之中,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自己的事情。
危渊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今天好像是个周末。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人们似乎更愿意出门走动,最终导致了公园人满为患。街角卖冰淇淋的摊贩简直忙不过来,孩子们都嬉笑着等在周围,等着这冬日里冰凉的甜美。咳着嗽的孩子不能吃,只能在一边眼巴巴地望着。
孩子们在草坪上追逐打闹,人手一个花样各不相同的气球。大人们则是坐在野餐垫上,要么就是散着步,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广场中央的许愿池旁总是有人来来去去,池底的金币又多了一层。
一个皮球忽然砸到了危渊的腿边。
他迟缓地转过头去,监控整个城市的时候大脑里同时要处理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他还在慢慢适应。
一个卷毛小男孩迟疑地站在不远处,见危渊看了过来,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还缺了一颗门牙。
“快去和哥哥道个歉。”
小男孩身后眉目清秀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应该是孩子的母亲,一个omega。父亲比母亲还要高出许多,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在后面拿着手机,在和别人打电话。
小卷毛迈着小短腿走到了危渊面前,拿起皮球,忽然鞠了一躬:“哥哥对不起。”
危渊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带,话说出来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没事的,去玩吧。”
小卷毛听不出危渊声音中努力抑制的东西,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哥哥似乎心情很不好。那双大眼睛眨了眨,随即又是一个略显不好意思的微笑。
“漂亮哥哥新年快乐!”
危渊不禁失笑:“谢谢。你也是,新年快乐。”
小卷毛这才拿了皮球,小跑回了自己父母身边。
“今天是新年,为什么那个哥哥是一个人?”
清秀男子转头看了危渊一眼,而危渊已经转回了头,回到了原来的姿态。他看了两眼,低头对自己的孩子说到:“那个哥哥或许在等陪自己的人呢。”
阳光照耀着整个城市,中央公园依旧游人如织,只有路过长椅的人才会偶然注意到那里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安静地闭着眼,似乎是在晒太阳。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这个危渊留下来的假象,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其实长椅上已经多了一个嚎啕大哭的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到,像是受尽了世间的委屈,只能一个缩在幻像的躯壳中,一个人放声大哭。
尽管一路走来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但是没有一次,能让他哭得像今天这样。
一直以来Slaughter死讯带来的悲痛和绝望都被他自己死死地压在了心底,表面上也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但是就在刚刚,他看到那样的三口之家,心底的阀门莫名其妙地就松了。
他以前就像一只桀骜不羁的风筝,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渴望一个家庭,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前景广阔,还有大好的河山等着他去探索。他要成为一名地质队队员,稳定的家庭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个累赘。至于孩子,他也从未做过任何打算。我不是生育机器,他曾这样骄傲地想着。
可是他在看到那个omega时,却差一点就没来得及忍住眼泪。
“我要祷告,我要摆脱生育机器的命运,不要alpha,快乐地活到老。”
危渊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刚刚住进白房子的时候,与乔安娜在路上讨论信仰问题,这就是他当时说的祈祷。
现在想想,前面两项全部都可以说是应验了。
危渊突然泪流满面地大笑起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直接就红了一大片。他从来都不怕乌鸦嘴这一说,认为事在人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除了这一次。
☆、白桦林III
到最后大概是哭累了,加上这么长时间都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危渊直接就在那张长椅上睡着了。人来人往,只有这个少年模样的人一直靠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直到日落西山,华灯初起,也没有任何人前去查看一下这个人的情况,毕竟中央公园里的人都是游客,有自己的事情要料理,来来往往,谁也不会为他停留。
他们都是过客,不是归人。
五区首府今年的跨年晚会随着夜幕的降临揭开了序幕,中央的黑玫瑰公爵城堡已经开始了检票入场的环节。豪车遍地,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最上得了台面的定制礼服,珠宝微弱的闪光汇聚成一片小小的湖泊,透露着一股奢靡之气。
如今的形势之下,大殿里等着大戏开场的那位就是整个迦勒实际上的女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也不敢让这场盛典出半分差错。
“议案都准备好了吗?”
Lust慵懒地侧躺在大殿二楼包厢的大沙发上,一旁矮桌上摆放着她最喜欢的血腥玛丽,几分文件随意地反拍在桌上,看不出来内容。
“全部准备妥当。”
一旁垂手而侍的黑衣男子回答道。
“很好。”
Lust拿起高脚酒杯小啜了一口,看着底下陆续入场就坐的人。政客,黑/帮分子,毒/贩,财团代表人,今天的庆典可谓是应有尽有。这些人有的眉头紧蹙,有的则是悠然自得,有的早已归顺了她,有的人则还在犹豫。
她要谈事情,而且还不想去那种正经的大会议室里谈,于是便只好借用这个盛大的新年晚会,将这些人全部聚集在一起。至于那份议案,她只消对着下面问上一句——
我要将五区改为新的国会区,谁赞同,谁反对。
第一个节目在受邀人员全部到场之后很快就开始了,Lust瞟了一眼,只觉得无趣。美酒佳酿,美食珍馐,若是底下的人愿意,还能有美人相伴,只要是人类欲望里包含的,她都可以提供。
且让他们开心一阵子。
危渊从长椅上惊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黑下去了,中央公园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天边几朵绽开的烟花。他有些忐忑地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现在晚会应该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至少还没有错过。
他不喜欢自己的计划被搅乱。
中央公园距离举办晚会的黑玫瑰公爵城堡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危渊立即就动身走到公园外面的大马路上准备呼叫一辆计程车。他一路走一路咳嗽,嗓子感到隐隐作痛,正是隆冬,又在大露天的公园长椅上一个人睡了这么久,一场感冒怕是逃不掉了。
过了这么久,却还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生活残障。
“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中央公园?”
开计程车的是个年轻的beta女性,打扮得很时髦,和她的职业有些画风不符。她看了一眼危渊,有些奇怪,一个omega在五区首府这样的地方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下午不小心在那儿睡着了。”
危渊捂着嘴扭过头咳嗽了两声。
司机啧了一声,原本遇到这种情况她是不会多管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她也不便多说。但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上车的是个omega,又或许是因为今天大过年的对方却是一个人,她还是没忍住多嘴了两句。
“和家里那位闹矛盾了?”她试探着问到。
危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我没等到他。”
司机以为危渊是为了等自己的爱人才在公园长椅上等到睡着的,有些心疼。但是别人小两口的事她也不好多说,只好叮嘱一下危渊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
“回去了记得喝点药,吹了这么一天的风,感冒肯定难好。”
危渊点点头,在手机上确认完付款之后便打开了车门。城堡内的晚会声音喧闹无比,站在门口的大马路上都能听到里面的歌声。
“你要参加这里的晚会?”
beta小姐有些惊异,这里是什么阶级的地方她心里有数,自己怕不是载了哪位大人物的配偶。
危渊却摇了摇头,帮司机关上了车门。
“我是来这里杀掉Lust的。”
公爵城堡灯火辉煌,每一个窗口都投射出金色的暖光,仿佛无数不真实的梦境。晚会已经接近尾声,危渊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Lust站在二楼的包厢之上,对着下面宣布自己的提案。果然,这个晚会真正的目的就要在落幕之前显露出来了。
危渊缓缓地走进大殿,没有人看到他,也没有人感受得到他的到来。所有人都还在飞速地打着各自心底的小算盘,这个提案对于整个大陆来说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一旦通过,以上面那位的行事作风,无疑就会迎来第二个Glodia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