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
“我回来了。”
Slaughter露出一个微笑,朝着危渊张开双臂,等待着一个大大的拥抱。
/Angels and skylines meet天使终于,降落在了地平线上/
在迟疑了半秒之后,危渊几乎是拼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朝着大门口的人冲了过去。大殿的中央过道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多余的事物可以阻碍他的前进——今后也不会再有。
“好了好了,小祖宗。”
Slaughter抱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危渊,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抱着危渊了,这样真实的感觉,令他都感到如同美梦。
Glodia的时间已经扭曲到了一种毫无常理可言的地步。危渊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实际上被困在那里困了多久。
危渊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哭着,整个人都埋在Slaughter厚实的胸膛里,哭得毫无形象,甚至到最后生出一股怒意。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不顾及自己就亲自带兵去参加这样危险的总攻。这个没良心的难道不知道现在自己离了他根本就活不了多久吗。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
Slaughter面对着危渊一连串的质问,只好一下一下地给对方顺毛。
“当时我们已经做出了完整的计划,核弹清洗这种下下策,必须要在一切都尝试过之后才能启动。”
那场总攻集结了当时十区和九区的一切资源和兵力,若是还是无法撼动国会区的防线,那就只能等着瘟疫将迦勒东部变成一片绵延的乱葬岗了。可他没料到的是,会有消息泄露。
“我已经尽快回来了,我发誓。”Slaughter一边拿手为危渊抹去眼泪一边说到,声音听起来无比的温柔,完全不像是个久经沙场的混世军阀,“别哭了,你哭得我不好受。”
危渊抽噎着也抹了抹脸,随即便伸手去捏Slaughter的脸,顺便开始全身检查,生怕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只回来了一部分。
Slaughter被他东摸西摸地摸起了火,压着嗓子警告了一声。
“跟我回酒店,我脱光了给你检查。”
危渊瞪了他一眼。还是这么没皮没脸,错不了。
“先把后面的东西处理了,我们就回酒店。”
危渊确定完毕这个人是完整抵达之后才把对方的衣领整理好,垂着眼,想起了自己那张简明计划表。
这个人可真会踩着点回来。他一边缓慢地摆弄着Slaughter的衣服一边在心里笑了一声。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张计划表的反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什么呆在埃尔西当望夫石,他根本就不是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人。要是到最后他真的走到了崩溃的那一步,他就会将自己网络所及之处所有的精神波动全部摧毁。
直到主神出面,要么就把爱人还给他,要么就杀了自己。
也好,Slaughter回来了。就让那些可怖的计划,成为他一个人的秘密吧。
危渊转过身,与Slaughter一起,走向瘫倒在地的Lust。
Lust还是那个姿势,靠在大木架底下,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在盯着什么东西看,伤口涌出的鲜血流了一地,渐渐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凝固。
然而危渊还没走近,就停下了脚步。Slaughter也同时放缓了步伐,这样的场面他已经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回。
Lust死了,而且已经死亡了有一段时间了。
危渊又走近了两步,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只打出了一颗子弹而已,这种外伤根本不足以对神谕者产生威胁,顶多只是虚弱一阵子。
可是她现在却死掉了,死不瞑目。死亡时间应该就在自己转身去拥抱Slaughter的那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Death的礼物,她去Glodia了。”Slaughter看着地上冰冷僵硬的尸体淡淡地说到。
Lust一直都是一个极其注重自己美貌的人,如今即使是死了,风韵也依旧存留在这具美丽的尸体上。
危渊将视线从Lust的尸体上挪了开去,转向了Slaughter。
对方欠了自己太多的解释。那场大决战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Slaughter究竟是否真的死在了那场战役中;如果是,那么他究竟又是怎么回来并且如此准确地找到自己的呢?还有,他是怎么知道Death的,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多的疑问充斥在危渊的心中,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下嘴。而Slaughter也知道,危渊此时一定在等着自己详细的解释,只好轻叹一口气。
“别管这些了,我们回去酒店,我慢慢说给你。”
危渊点点头,跟着Slaughter走向大门。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金碧辉煌却又鸦雀无声的大殿,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Lust被吊在木架上的尸体,而自己则是站在大门不远处,往里面点了一把火。
熊熊烈火噼里啪啦地迅猛燃烧着,吞噬着所及之处的一切。而那些观众却还如同精致地提线木偶一般,微笑着,发出整齐的掌声。
“其实,你当时在那条河边看到的,是我。”
Slaugther一边给危渊系上安全带一边说到,轿车启动了之后,车里却是一片死寂。
这句话,大概是危渊现在最听不得的。当时他摒除了一切杂念,一心只想走完这段路,回到十区,根本不允许多想。但是他知道,一旦假想成立,他会恨死他自己的。
“先别急着自我死刑,亲爱的。”Slaughter猜到了危渊此时内心一定在崩溃,便及时打住了他的这个念头,“要不是你一路向前,没有回头,我现在就回不来了。”
危渊转头看向他,心中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意思。
俄尔普斯回头了,他却没有。所以,这就是冥府之路最终的奖励,他可以带走自己死去的欧律狄克。
“你真的死了......”危渊看着Slaughter,连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死了,也没死。”Slaughter将车开上大马路,直奔危渊暂居的酒店,“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算是死了还是没死?”
危渊一时间答不上来,心中的各种猜测却乱糟糟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再去纠结这些琐事了,现在自己的爱人回来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你见到Death了?”危渊问到。
Slaughter嗯了一声:“不只是Death,那里还有很多人。”
“主神?”
Slaughter看了危渊一眼,说他在那里并未见到过主神,只有一个不知道究竟是神谕者还是其他存在的Death。
危渊想了想,或许主神只是不愿意现身罢了。
“那里还有很多人?”他问到,不明白对方究竟指的是什么。
“当时你在木板上,中间有一次你没踩稳,后面有人帮你扶住了木板。”Slaughter看着前方空旷的马路慢慢说到。道路两边的路灯发出明亮的暖黄色灯光,加上节日的一些装饰,给人一种很是温馨的感觉。
危渊手指蜷紧,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给出答案。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步之后心脏提到嗓子眼的紧张和恐惧,更忘不了身后那个自己没能看见的存在。
“那是乔安娜。”Slaughter说,听起来却像是叹了一口气。
危渊直直地盯着前方一条一条不断飞速后退的道路线标,没有说话,只是鼻子很有一些酸。他知道乔安娜的命运已经尘埃落定,再无转圜的余地,却还是忍不住问了Slaughter,她后来怎样了。
Slaughter深深地看了危渊一眼:“她已经走了。”
危渊点点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只是下意识。
“我进入那片白桦林之后,忽然有一束光......”危渊拿纸擦了擦脸。今天哭泣的时间太长了,眼睛都开始有些发肿,很是不好看,脸上全都是干涸的泪痕,让他忍不住地想洗脸。
“是大祭司。”Slaughter说,“其实我和他当时一直都跟在你后面不远处,只不过只有他会制造光芒,跟个萤火虫似的。”
危渊闭了闭眼。
他就知道,当时自己一直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并不是错觉。那束光,几乎就是把当时的他从崩溃的边缘给拉了回来,要不是那个巨大的光团一直照亮四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走的出去。
“那片病死的白桦,是Plague搞的。”
危渊听着,心中原本已经沉寂多时的人类情感被这样一句一句地勾了起来。他始终以为那时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境,是假象,他曾经如此确信与自己的判断,可是现实却并非如此。
到最后,轿车快要抵达酒店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那个时候,你就这么看着我走了......”危渊话还没说完,哭声却将后面的问话全部打断了。
那个时候,Slaughter该有多难受。
Slaughter停好了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下了车走到危渊的那边车门,将他抱了出来。
“危渊,你后悔当时没有回头吗?”他看着自己怀里哭得满脸泪痕的小祖宗,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那时候的他却是感受到过心如刀绞的滋味,看着自己的爱人对自己说,你不是Slaughter。
危渊不自主地抽噎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