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宿打着:“要是累了就先歇息一会儿吧!我来守。”
琴宿伸手用掌心擦去他脸庞的水渍,锺离道靠过去道:“琴哥哥,你好像遇上我之后都没好事。”
琴宿靠着石壁举手时,火光在旁边的石头上投出影子,他摇头,微笑打着:“我遇上你之后,都是发生好事,别多想。”
锺离道抬手摸摸琴宿的脸庞,仰面看着他,不容商讨道:“以后我一直陪着你,琴哥哥想去浪迹天涯,我便跟你去,琴哥哥想修仙问道,我便跟你修仙问道,再也不会让你踽踽独行。”
琴宿涌上很多过往,缓缓打着:“我总是希望......能做到最好,可是好像总是.....让人失望。”
锺离道伸手描摹他的眼眉,幽幽道:“因为你对世人太好,好到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心存感激,这世上下贱之人都是以伤害别人来建立自己的信心,即使自己烂到骨子裡,也会大声嘲讽他人很烂,一定要损及外物才能展现自己不凡,自卑到可笑,你跟我都经历过地狱,最大的不同是,我欲杀而活,你念善而死,不,你是不撞南牆不回头,哈哈。”
笑得有些悲凉,琴宿低头看着他,锺离道似乎想到什麽,双目有些血丝,却别过头不看琴宿。
若是问自己与天下熟重熟轻,实在太儿女情长,可在感情裡面,谁能真正理智?谁都煳涂一回,大梦一场。
锺离道那心中一角,独留琴宿百年,江东候仙府、歌仙桥、天外天,谁等了百年不悔不怨,谁的情意无止无休。
若是只是喜欢,或许非要问过清清楚楚,若是爱,百年也好,性命也罢,不过一瞬之间,锺离道知道他不能问,他也不愿问,这些答案,对于对方太过残忍,只有真心对待一人时,才不忍让他为难。
锺离道太了解琴宿,他不过也是,亦于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琴宿呆呆的望着前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不撞南牆不回头,是呀!
他的师父常常这样指着自己,受不了的念着,他却从来都不认为自己错了,因为他始终对于自己的信念,坚持己见,贯彻始终。
琴宿突然想到在寰宇殿的日子,不知不觉打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打完之后又觉得唐突了。
锺离道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笑的有些晦暗不明,或许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为何。
琴宿听着心往下沉,伸手抱着他,拍拍他的背安慰,锺离道额头抵着他肩膀,琴宿感到有些冰凉,锺离道头髮上的水珠顺着臂膀滴在黑暗中。
琴宿知晓锺离道满腹心思,激盪百年前的哀愁,心中对他有股异样情绪,却不明所以只是不想看他难过,思忖半晌,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一旁石头。
锺离道看他把手势对着火光,影子晃动,琴宿见他侧着头看着石头上的影子,便举起双手,握□□叉,食姆指圈成圈,剩下三指併拢拍动。
锺离道看到石头上面,一隻夜鴞的影子拍动翅膀,一下跳出一隻灵活可爱的兔子影子,时而一隻獐子嚼草,时而变成兔子动动耳朵,接着被跳出来虎头吓的跑掉。
手影逼真活灵活现,若是琴宿能说话,势必加上嗷嗷叱吒的动物叫声。
逗得锺离道不禁笑道:“琴哥哥真厉害,怎麽还会变影子戏法?”
石头上面的动物们变成凭君传语的手势。
琴宿打着:“以前路过不少地方常常遇到小孩子,他们喜欢看,我便学,偶尔自娱娱人也挺好。”
琴宿见锺离道神色看上去好多了,便扶好他,正色打着:“阿离,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
锺离道想着:“真是笨拙的言词,拙劣不堪的约定,罢了,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心裡装着天下,装着仁爱,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面,不撞南牆不回头的犟脾气,唉……。”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锺离道望着他,拉着他的衣襟凑近他,假装凶恶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敢骗我,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放过你!”
要是稍微会哄对方一些,兴许会说:"好啊!我就喜欢让你追到天涯海角!"
或是调情一下:"行呀!那就一辈子这样纠缠到老吧!"
琴宿实在是很无趣的人,也只会老实打着:“绝对不骗你。”
这麽无聊的几个字,听在他耳裡都能饱含七分情意,锺离道听闻扬起嘴角,即使知道前途未卜,但此刻琴宿的赤诚之心,却让锺离道心裡暂时藏住不安,他不想让琴宿担忧,心裡怪着自己太多话。
琴宿对上他眼睛,那紫瞳印着自己的倒影,两人相视一笑。
锺离道内伤不轻,靠在琴宿怀裡一放鬆下来,就沉沉睡下。
琴宿听到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便将锺离道扶下躺好,握住乌木弓朝啪啪响的火苗中望去。
千灯瞳孔闪着橘红,头髮随意扎起,上衫已被烤乾,适才琴离二人的对话她听的分明,不过因为身体尚未恢復,而且听到很不得了的隐情,不想让琴宿尴尬,所以左右无奈下只好继续装睡。
琴宿见来者是千灯,呼了口气,放下弓打着:“妳还好吗?”
千灯指着自己肩膀道:“还行,没什麽大碍,头给撞一下才晕呼呼的,睡饱就没事了,锺离呢?他没事吧?”
琴宿打着:“他太累了,让他睡一下。”
千灯道:“你过来一下,我刚刚醒来时,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个人从水裡面出来,用沾湿脚印走在地面的足音,但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在哪。”
琴宿伸手将她挡在身后,玉蟾划出一根长箭架在指尖,他缓缓朝着漆黑的水边过去。
空气有些水草的腥味,底下湿滑,他的确听到像是有人赤脚来回走动的声音,旁边却空无一人。
而那个足音却像是从旁边擦身而过。
琴宿放下箭头寻思,千灯拍拍他肩膀道:“会不会是这裡被设下反转方界?很多墓室迷宫都喜爱用这个。”
反转方界,有些类似鬼打牆,不过是同一个时间两个空间,把两个空间重叠在一起,这样即使两个人一起进来,也会被分开到两个不同的空间,不过像是泥土留下的足印、遗落的随身之物、有灵的配剑等等,都会指示出有另外一个人在第二个空间。
千灯道:“反转方界对于一般人很难突破,即使理解他的运作,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不过算他倒楣给道长你遇上了,这个方界主要会扰乱魔、妖、鬼,对于人、仙效果有限,而且你的灵力比这个术士更强,可以噼开空间,把这两个方界打通。”
琴宿打着:“千灯的老师肯定以妳为荣,真是学以致用。”
千灯听到"老师"二字突然惊的跳一下道:“天地为......唉呀别提了,以前那堂课是天宵派每个人最不想去上的,我只算运气不错,老师看我顺眼而已。”
千灯一向不愠不火,专心一意又体贴入微,她竟然只是谦称是楚子敬看的顺眼自己而已,那其他人在楚子敬眼裡都是米虫等级。
千灯退开,琴宿开步拉弓瞄准下方空地,一箭射出银光往脚下射开,周边空气溷出一种树木泥土的味道。
一个橄榄型的扭曲旋风歪歪斜斜的转出,琴宿打着:“千灯,妳留下来照顾锺离,我去去就来。”
千灯拍着他肩膀道:“千万小心不行就彻,这小风口仅是一条裂缝,不要勉强。”
琴宿点头,眼光瞄到不远处的锺离道,转身进入旋风中,随即裂口吞噬琴宿,瞬间消失在漆黑中。
琴宿持着乌木弓,脚下触碰到坚硬的石地,与方才湿润的泥土不同,四周还是在甬道内,两旁延伸到头顶的砖牆,上方石块凿的凹凸不平。
琴宿身后是死路,他延着唯一的通路往前行,这条甬道很短,前方视野变大,一块空地,有幅人像挂画,巨大的石棺椁外围地面上刻满符文,裡面是记载入葬者的生平事蹟。
四周摆着整齐的木箱、书册、记载炼丹术的草稿、文房四宝等等,放置在石架上。
裡面除了琴宿走来的甬道口,四周均无任何路口,光亮是从棺椁上照亮而出。
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坐在棺椁上面,右手掌转着配剑,灵光流动,另一个人被一条鲜红的围巾双手反绑,靠在青铜三脚鼎旁边,一脸惊恐的看着琴宿。
“喂喂喂!道长!好道长,乖琴宿,快来帮忙,它在上面,很快要出去了,你快点放开我!”
“妈的苗岳君你闭嘴!”
尧泽骂道,他用自己的围巾绑住苗岳君,而苗岳君则是一看到琴宿,宛若救星降临不断挣扎,滚在地上,像大毛虫一样挨到琴宿靴边。
琴宿打着:“你们没事吧?苗岳君,不要担心没事的,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尧泽跟苗岳君同时出声。
“好啊!”
“不要!”
琴宿看看他们两人,尧泽显然坐很久了,棺椁下方散落不少瓜子壳,苗岳君则是大声抗拒道:“不不不!不能出去!你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麽!不能出去!你要出去自己出去!”
尧泽骂道:“你给我闭嘴!你自己在这裡设下反转方界,难不成要在这狗地方窝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