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顿觉老脸一红,“为师是去听琴的。”
“嗯,我当然知道,那馆子里新来了个叫柳留仙的公子,据说琴技甚是了得,一曲便能飞花停落,鸟虫禁鸣,当真神奇的很。”秋瑞说的两眼泛光,明显是也想去见识见识。
晏景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有些没脸见人了,往后在弟子面前还怎么端起师父的架子?
“留仙公子好看吗?”秋瑞问。
“好看。”晏景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尽量正常。
“琴果真弹的那般好?”
“果真好。”
“师父若是这般欢喜,娶了回来便是。”秋瑞眨了眨眼,贴心的说“赎身之事,不必师父操心。”
晏景“......”
秋慈国阳阳之事是合法的,夫夫携手也经常可见,所以在西街,勾栏里住的是姐儿,馆子里便都是些清俊公子。
晏景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这弟子管的太过于松散了些,现在是不是得抓紧往直里掰一掰?就是不知道还来得及不?虽说秋慈国不禁男风,可若是自己教出个好男风的太子来,估计老皇帝得怒。想想小心肝儿不由得颤了颤,天子一怒,浮尸千里啊。
于是晏景语重心长的说:“为师不好男风。”末了还加了一句“君子好逑之,当应窈窕淑女也。”
“那留仙公子......?”
“说了是去听琴。”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与否?”
晏景“说。”
“听琴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去?”
晏景“......”
“夜晚清净,听的自然更透彻些?”
“噢。”秋瑞终于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晏景刚大大的松了口气,就听见这小徒弟暗自嘀咕“我虽没去过西街,可也是听说过的,勾栏楚馆岂不是晚上更加热闹些?师父又怎会觉得夜晚清净?”
晏景“......”
这太子不得了了,晏景暗下决心,一定要关禁闭,罚抄书,经史子集抄个遍,抄不完还不能吃饭,哼!
☆、5、花神祭秋瑞暖莲汐,晏景道祸星现焚世
花神祭晏景终归还是带着秋瑞去了,当天是六月十五,本该是进宫的日子,晏景随便找了个由头,差人进宫去通禀了一番,将进宫的日子推后一天。
刚出门左转过了一条街,晏景便见着街边巷子里缩了一个小小的脑袋,蹲在那处角落畏缩着本就单薄的身子,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只是眼睛甚是明亮。晏景想,这还是在这繁华皇城里第一次见着如此模样的小儿,看来命数天定,任何地方都是有些命贱的。
晏景装着没看见,拉上秋瑞继续走,各人有各命,不是什么事儿都能管得了。
正此时,一群衣着艳丽的汉子手里握着棍棒就赶了来,那小儿见状,撒腿就跑,眼见着旁边的巷子是个堵死的胡同,便往街上一个猛子的冲了过来,踉跄一下,摔在了晏景身侧。
晏景“......”
秋瑞本一直张望着西街方向,对眼下之事并未多加留意,此刻见一团小小的人影儿一股脑的扑摔过来,连忙问道“摔疼了吗?地上晒的烫,快些起来吧。”说着便伸手去扶了一把。
地上的小人儿一愣,还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自己,便不由自主的问了句“公子可否救救我?”这小童不过垂鬓之年,便如此吐字清晰条理清楚。
秋瑞看着挥棒追来的大汉,神色有些不善,自家皇城根前,怎的竟还有如此欺凌弱小之辈?
晏景看着太子殿下这神情,要糟。连忙问道:“何故如此?”
对面那群莽撞汉子见这二位均是姿容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躬身先行一礼“二位公子见谅,冲撞了二位我等真是万死不辞之罪。”说话这人抬眼偷看了下对面神色,接道:“只这丫头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她是庆园春的人。”
庆园春,皇城里最大的勾栏,幕后主子是秋家祖上封的一个外姓王爷,姓白,王位世袭罔替,现如今在这朝堂之上也很是有些势力。
白府的王爷不仅好酒好色好敛财,还好开些勾栏赌坊,满朝上下皆知,他却将这当成是娱乐民生的大大好事儿。
晏景有点头疼,牵扯到朝廷之人,便一定是会有些利益纠纷的。他最怕朝廷这些党派利益之事,所以自带着暮浅居于宫外,只教太子课业,却从不妄论朝政。似是不愿沾染这凡俗之事。
况且......听说那留仙公子栖身的潇湘馆也是这白家的?
“多少银子能赎了身?”秋瑞问得直截了当。
于是,太子殿下花神祭还没看成,就先买了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呢?”秋瑞问。
“莲汐。”
“怜惜......果然是勾栏里给取的名儿,不过总归是要比嫣红柳绿的强上许多。”晏景心想,买个丫头便买个丫头吧,这应该也是命数,这丫头命中注定了会有此际遇也说不定,只顺势而为便好。
只是......好好的花神祭热闹没瞧见有些可惜。晏景又听说今日的花魁便是那潇湘馆的留仙公子,更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饭都没吃就回了寝室生闷气去了。
秋瑞“......”
师父你不是不好男风吗?
这小竹轩是没有丫头伺候的,只厨房里一个姓李的厨娘,院子里一个洒扫的小厮,还有个浣衣娘是每日里拿了衣物回去清洗的,并不在园子里歇息。
秋瑞只得叫李厨娘带着莲汐去梳洗换衣,洗干净换了新衣,竟是个粉嘟嘟俏皮可人的小姑娘,比皇宫里那些公主郡主都可爱,秋瑞想,长大了也一定是个比她们都好看的美人。
“今日还当多谢公子相救。”莲汐说。
“我才十岁,不要公子公子的叫了。”秋瑞有些局促,耳根竟也有些发红“唤我哥哥可好?”
说完又觉是否有些不妥,连忙正色问道“你父母亲人在哪儿?我差人将你送回家吧。”
莲汐眼圈有些发红,伸手去拉秋瑞的衣摆,拉上了又觉得过于唐突,连忙放了下来,竟是局促中带着些委屈,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你......家里人呢?”秋瑞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到了庆园春那种地方的?”
莲汐的眼圈更红了。
“没有家人吗?”秋瑞问。
莲汐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今后便跟着我可好?”不用将人送回家里,秋瑞竟是满心欢喜。
莲汐点头,轻唤了一声“瑞儿哥哥。”弯了弯唇角,笑起来煞是好看,泛红的眼角还闪了些泪花。
第二日起床,晏景便见家中多了个模样不错的小女娃娃,试探着问“怜惜?”
“是,多谢公子师父昨日相救。”小女孩儿低着头不敢看他,这眼神有些吓人。
晏景看着她,眼角闪过一抹疑云,去喊了秋瑞便要出门,今天是推迟了要进宫的日子。
“暮浅,”晏景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那个小女娃娃不大简单,稳妥些还是将她送出去吧。给些银钱打发了也行,寻个名头送于藩王也行,总之,不能留在皇城里。”
“师父什么时候心眼儿小的连个小女娃娃也容不得了?”
“为师是认真的。”
“和对留仙公子一样认真吗?”
晏景“......”
你能不能不动不动就提他,他吃你家粮食了?
“莲汐不过是个垂鬓之年的小童......”秋瑞说“无父无母甚是可怜。”
“为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她乃祸星降生,焚世之命。”
秋瑞“......”
师父你什么时候学会占星算命了?听说国师府上还缺个打杂的要不要我推荐你去?国师府的待遇可好了。
晏景神情恳切“为师真没诳你。”
秋瑞正了正神色,端起太子该有的架势,虽才十岁,气势却是浑然天成的带着股威压:“上次进宫之时,听父皇说了北边的藩王近日便要来皇城纳贡,人既然来了就怎么也得回点礼才好。”
晏景心里一喜,这是打算把小丫头送出去了?
“听说这彦旺达藩王颇好男色,我想不若就提议父皇将昨日新晋的花魁送与他罢,投其所好换得边境安稳,甚是划算。礼单上再添些绫罗绸缎,瓷器玉石,反正都是些特产,一并送了便是。”
晏景“......”
这太子才十岁,这是谁教出来的妖孽?晏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为师觉得,一个小丫头也不像是能翻起大浪的,你若喜欢留着便好。呵呵...呵呵。”
“祸星降生,焚世之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师父确定要留着?”
“其实占星算命之术,为师也不是很熟,呵呵...也许,为师算错了?”
“此等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师父又怎么会出错?”秋瑞眯了眯眼,像个狡猾的狐狸。
晏景“......”
既然不能顺势而为的将人送走,那便是注定了的命数,暮浅,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才好。
进了皇宫,秋瑞觉得父皇头上好像比上次相见又多了几根白发,这才不过区区半月,看来自己母国也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安泰祥和。凡事都有两面,国富民强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世上又哪有什么真正的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