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月君啊,好久不见。”
姮娥似笑非笑的看了溯洄一眼,抱起兔子“见过四海君,如此我便先退下了。”转身离去。
暮浅一头雾水的望着自家小叔叔,心想“我吃了你的宝贝鱼,你不生我气?”
溯洄拽着他就走,“以后看清楚些,这月君可不是好惹的,若是让她惦记上了,待你下凡历劫之时怕是会不大好过。”
暮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家小叔叔在护短上面和父君母后并无不同。
玄裳独自去了三十三天外以后,暮浅着实收敛消停了一段时日,直到老君携了南衡星君一同来找天帝告状,众仙才恍然,天界小霸王依旧还是那个小霸王。
南衡星君的屋顶被拆了一个洞,拆下的金瓦被扔在了老君炼丹的炉子里,天帝皱了皱眉,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南衡啊,你那座殿也有些年月没有修葺过了吧?”
星君一愣,答了句“是。”我那殿才修了两百年啊......
“那便趁机修了罢,堂堂一府星君,切莫不要太过寒酸。”
天帝打发完了星君,便要退了众仙,老君连忙问道“那我的那炉丹药呢?那可是九转金丹!”
天帝眼角都没抬一下,四海君便接过了话头“哎呀您老可算了吧,就你那九转金丹,一万年也不一定能出上一炉,就当是积累经验了罢。”
老君“......”万一我这一炉就成功了呢?
于是众仙总结出一条结论:自从帝姬外出历练以后,天帝一家护犊子就护的越发不要脸起来,反正如何都讨不了好,今后见了这小殿下躲远便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3、小殿下误饮阁中酒,窥天帝一纸寄思情
暮浅长到五千岁的时候,已经不再屑于干一些下水摸鱼上房揭瓦的事儿了。五千岁的暮浅,有了人界十八九岁少年的模样,说起话来温润有礼,修炼起来也算勤勉,天帝帝后颇感欣慰,儿子终于是长大了,近一千年来告状的神仙都少了。(那是因为大家知道告了也没用好吗......)
韶华阁是重光给自己建的个屋子,据说里面放的都是些珍贵奇顽,天地异宝。这屋子平日里不让人进,就连天后也没进去过,连个洒扫修整的小仙童都没有,均是重光亲自打理。
天界有这么个神秘莫测的屋子,暮浅甚是欢喜。于是,天帝携着天后去西方参加法会的时候,暮浅便偷偷解了他父君的禁制,溜了进来。
这还要多亏了这段时间(从惦记上那屋子开始)以来暮浅的潜心修炼,不然又如何能解的了天帝的禁制?
终于能如愿进了这韶华阁,暮浅满心激动的想着父君到底藏些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进去以后竟就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甚至普通的有些......寒酸?
桌椅摆设皆是老旧陈腐的式样,与这天界的流光浮华甚是不搭,暮浅顿时没了兴趣。这韶华阁莫不是个假的?父君为了诳他做的幻影?想想又摇了头,这屋内一切事物皆是真实,想来他父君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弄这么个幻影,但若不是无聊,又怎么会弄这么个地方出来啊?
暮浅正是想不明白,又撇见了桌上放着的一张纸。这书桌十分干净,一尘不染,也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只这一张写了字的纸,一支狼毫笔,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暮浅看了看纸上的字,是他父君的笔迹:
暮色疏浅弦锦歌,
瞑烟月夜倚栏阁。
飞花弄影醉香栖,
一帘销凝娱君侧。
暮浅看完吓了一跳,他的父君,天界正经的重光帝君陛下,何时会写这样靡靡旖旎的诗出来了?
这是假的吧,这一定都是假的。暮浅被唬的不轻,定了定神,又拿起桌上的小瓶子看了看,这瓶子真是精致小巧的有些可爱,莫不是父君哪个相好的送的?天界都说天帝情深,对天后之情数十万年始终如一,却没想到自家父君也有这样偷偷摸摸的时候,怪不得这屋子谁都不让进,原来是个缅怀旧情的地方。
暮浅寻思着,不若等天帝帝后回来,就寻个机会让他父君将那相思之人纳了便是,自己多个姨娘也没什么不好,往后还能多上几个弟弟妹妹,玩起来也更加热闹些。却是没想到,重光当年娶了他母后,却为何没能娶这相思之人,终是只能渲染了这一纸的凄凉,建这么一个屋子来独自伤情。
拔了那精致小瓶的盖子,暮浅低眉闻了闻,里面装的竟是酒?初看是浅浅淡淡的红色,细看颜色仿若又深了些,酒液上泛着金色流光,定不是凡品,却又从未在天界见过如此佳酿。
这酒闻着很是清冷,又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萦绕,暮浅忍不住尝了一口,甜丝丝的没有丁点儿酒气,却有一种仿若晃了流年的错觉。
暮浅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直至那本就小巧的瓶子见了底,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闯了祸吧?父君这酒,应该是喝不得的,虽说平日里天帝护短儿,但这次还真是不好说的很,暮浅不由打了个哆嗦,想不出父君发火会是何模样,赶紧盖了盖子将那小瓶放回原处,往出走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此时身处混沌?
四周一片雾霭萦绕,先前陈旧的小屋早已不知去向,恍若时光与梦境经年相遇,这天地之间,只剩一片苍茫。
恍惚间暮浅只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什么,许是困了亡魂的封印,亦或者载了一厢旧梦的空城。似是执行绘梦般斑斓绮丽,又若残影流扉,寥落伤痕。
再醒过来的时候,暮浅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寝殿之中,床边坐着天后,他父君冷着脸站在床头望着他。
“你进了那屋?”
“是,父君。”暮浅有些惴惴不安。
“喝了那酒?”
“喝了。”暮浅如实回答。
“好得很!果真是个纵容惯了的性子。你倒是不怕那是坛毒酒。”
暮浅本想接一句,那酒好喝的很,却见他父君眼底布满的寒意,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天后在旁边本想着替儿子开脱几句说说好话,却见重光神色这般冰冷,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深寒。
“暮儿”重光说“下凡去吧,五千岁也当凡尘历劫了。”
天后被吓了一跳,这是多大的事儿就要罚儿子历劫,正准备求求情,如若不行哭闹一番也是豁出去了,却听见门外仙官来报:“魔尊求见天帝陛下。”
“魔尊怎么来了?”天后想“十几万年都没进过天界的人......”
重光在偏殿见了魔尊,又屏退了随侍的仙娥仙官,殿外设了结界禁制方才开口:“何事?”只这两个字,似是使尽了气力。
魔尊看着他,看不清眼底有何变化,只接一句:“三界交汇,无极之渊,结界破了。”
“孤知道了。”
重光抬了下眉眼,侧颜如画。“绯颜现在见我,只知道些公事了吗?”
魔尊直视着他“天帝陛下如今又何尝不是公事公办?”
“难道你是在怪孤祝你早生贵子?”重光眼底含了丝笑意,“听说魔尊长情的很,数十万年不过迎娶魔后一人,独宠后宫?”
绯颜眼角跳了跳,实在不想搭理他,只是哼了一句“天帝亦然,彼此罢了。”
重光貌似有些动怒,左手抬起捏住对面之人的下颚,嘴角上挑,眉眼越逼越近,“你便是这么和孤说话的吗?你又将孤当成了何人?”
“你拿了孤的诗,给你儿子起名,真当孤就如此好欺,不介意吗?”
魔尊被他捏着,头部上扬,并未束冠的长发洒落在玄色的长袍之上,脑袋动弹不得,只能双手发力,将对面之人揽腰抱起。他盯着他“那诗是你送于我的,我用的是天经地义。倒是天帝陛下,又何故用了我的东西给小殿下取名?”
天帝之子名曰:暮浅。
魔尊之子名曰:锦歌。
重光有些语塞,顺势搂了绯颜的脖颈,手指撩拨了几丝他垂下的长发,这些亲昵是他从不曾和天后有过的,他娶绮澈,也许只因身负天命,需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帝后,也需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子嗣。
如若不是这天命,如若不是这仙魔之分,也许,他们是能携手共度的罢。
重光被他揽在怀里,眼神交汇,鼻尖对着鼻尖,忍不住在对面那棱角分明的唇上啄了一口。
随即恍然,翻身落地,整了整凌乱的衣摆发髻,轻咳一声“那酒,被逆子偷喝了。”
绯颜一怔:“我以为你早喝了。”
重光脸一黑,终是没将“不舍得”三个字说出口。只因他知,那酒是眼前这人亲手所酿。
“我再给你酿便是,只是平日里并不酿这酒与他人饮,回去现酿怕是要等的久些。”
重光眼角含笑,他知这酒酿的极为不易,否则当初也不会只那小小一坛。突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听说魔后真身是条蛇?”
绯颜不明所以,点头应是。
“蛇性本淫,你...悠着点儿?”
绯颜“......”
绯颜一脸黑线,转过头不去看他。
重光暗自叹了口气,终是没有问出那句为何这十几万年都不曾来过天界找他,来了又能如何?难道看他承袭天命娶妻生子吗?又或者他去魔界,看己之所爱与她人欢好也定是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