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一狐一鹰此起彼伏的叫声,像是在对话,白执银眸微敛,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云察身上掠过。感受到白执打量的目光,云察与之相对,琉璃般灿金的眼眸多了几许探究。
无非是各怀心事,在相互试探罢了,谁也不肯退让半分。白执以为这山鹰眼神中的犀利似曾相识,而云察则觉得白执温和的眉眼间似乎暗藏着更深沉的心思。
静默片刻,白执先收回视线,轻轻一笑转向君玄:“‘等本帝忙完了再见不迟,你先随处逛逛’。言外之意是,若本帝不见你,你今日便不走了对吧?”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威胁您呢。”君玄单手背后,哈哈一笑。这几日不知他究竟在巫云山沐了什么春风,无论白执说什么他都不恼,始终笑脸相迎。入了座,身子微微前倾,笑问:“九叔难道不好奇,今日我是来做什么的?”
手自桌面一拂,一套白玉镶银的上等茶具就出现在石桌上,茶还热着,新采的嫩叶配上二月的甘露,香而不腻沁人心脾。掀起杯盖拨着漂浮的茶沫,白执道:“本帝对羽禽类没兴趣,你若是来送鹰的,本帝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
“送鹰?”君玄歪头看着肩上的山鹰,又抬手捋了把他黝黑光亮的羽毛,小指一勾一勾地扯着那根红线嘴角弯起意味深长的笑:“呵,怎么可能?就算您想要这鹰,我还舍不得给呢——嗯!”
话未说完尾音突然一重,脸上的笑也变得有些僵硬。胡说奇怪地往他肩上一看,才发现云察正在用铁钩一样的鹰爪掐他的肩膀,看着都疼,于是同情地说:“轻着点儿掐,当心别伤到了你的爪子。”
云察面无表情,但从他坚毅的眼神以及君玄紧咬的牙关来看,他并没有听胡说的劝,反而越掐越狠。
白执只装作没看到对面一人一鹰的动作,问:“既然不是送鹰,又是为了什么?”
疼得暗暗抽了口冷气,一双桃花眼往胡说身上瞥了又瞥,君玄轻咳一声笑道:“既然送您的礼收了,今儿个我自然是来要回礼的。”
云察严厉道:“我说狐狸,你怎么只长年纪不长记性。也不想想白执是何人,是你一个傻白甜的恋爱脑能降得住的吗?还不快跟我回去!”
“我不要回去,帝君对我超好的。”胡说直往白执衣服里躲,不敢看云察的眼睛。
抚摸着狐狸,白执淡笑:“礼物本帝不曾收下,‘回礼’一说又从何而起?”
“……”笑意一僵,君玄道:“九叔,狐狸就在您怀中抱着,您该不会不认账吧?”
“你说它?”白执笑意渐深,“这倒是你的不对了。那日本帝让你将它放生你却没有,才使它有机会留在仙界日日纠缠于本帝。所以不算是本帝收了你的礼,而是它自己选择了本帝,心甘情愿地送上门。”
听白执这样说,胡说竟觉得这话十分在理毫无破绽。君玄却愣了愣,半晌儿才干笑一声:“九叔,想不到您堂堂帝君,也会为老不尊胡搅蛮缠。”
“再说一次,不要打‘天|衣’的主意。”白执敛了笑,神情严肃了些:“众生之命皆有定数,既然顾子书化了鬼,便注定永生只能是阴间人。你妄想助他重返阳界,便是逆天而行。”
“若我偏要逆呢?”君玄抬眸,眼尾轻佻,眼中映出灿烂的桃花春色,“逆天如何,要遭天打雷劈么?”
“……”白执一顿,捏着茶杯的手竟有些颤抖。云察亦随之一怔,灿金的鹰瞳不觉微微眯了起来。
君玄一笑,画扇轻摇的模样看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即使没有‘天|衣’,这天,我也偏要逆了。”
胡说这才注意到,他扇子上的画和题词都变了。
画的不再是巫云山断崖边的桃花林,而是如血的彼岸花海,无根无叶无果;题的不再是酸到不能再酸的情诗,而是简单的四个字:不负相思。
☆、八 胡说八道
“若要‘不负相思’,除非不害相思。”目光在扇面上一定,白执声音淡淡。
“受教。”君玄装模作样地抱了下拳,下一刻又“唰”得展开折扇轻轻地摇,笑眯眯道:“但是,不改。”
云察灿金的眼眸闪了闪,倏地黯然下去。
这丝异样没能逃脱白执的眼睛,饮了口茶,低头时嘴边浮起一抹笑意,道:“随你。不过本帝还是那句话,你若只是玩玩就别招惹人家动了真情,免得哪日想撇时你却再也撇不清。”
君玄只笑得玩味儿,拇指将手中紧攥着的红线搓了又搓,眼中的紫芒似乎又深了些,而线的另一端正拴在云察的脚踝上。随着他的动作,云察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往旁边挪了挪。
“既然九叔说什么都舍不得将天|衣借出来,侄儿的事您老人家也就别操心了。”君玄笑着说,抬手斟了杯茶,自己饮了一半又将余下的半杯送到云察嘴边,“小黑,渴了吧,来喝口水。”
“小黑???”胡说一脸问号,君玄怎么给云察起了这么个难听的绰号,这让我们生性孤傲冷清的鹰王殿下可怎么忍。
忙抬眼观察云察的脸色,果然见他已经冷了脸,翅膀一扇扑打在君玄脸上,非但没有喝水,反而势疾如风地一口啄下,君玄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
白执挑眉:“你的这只鹰,似乎不怎么喜欢你为它取的名字。”
“是么?”疼得手颤了颤,君玄将杯子搁回桌上,扯着云察脚踝处的红绳轻笑:“肯定是因为侄儿驯鹰驯的强度还不够。听说民间有种土方称之为‘熬鹰’,熬它个几天几夜它就老实了,或可一试。”
“你敢!”云察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鹰啸。也不知君玄听懂还是没听懂,只见他眼尾一瞥,笑容越真:“有何不敢?试试也好,教你总不从我。”
不知是否错觉,胡说好像从君玄的话中听出些别的意思。而对上君玄炙热却又带着点儿玩味儿的视线,云察目光一缩,先移开了眼。
“呵呵。”云察的躲闪似乎正中君玄下怀,他笑得越发放肆,手腕一翻合了扇子,左手扣住云察的双足一扯就将他整只鹰揽在怀中。
“放肆!”云察又是一声鹰啸,展开的翅膀上两道金色羽毛像是两道闪电,翅爪并用地试图挣脱君玄。
而君玄这登徒子混多了风流场,什么锁身的手法没用过,竟只用一条胳膊就别得云察动弹不得,还故意用空出的那只手在他没有羽翼保护的柔软肚皮上摸了又摸。
相识了三百年,胡说还是头一次见云察这座万年冰山恼羞成怒,隔着细密的黑色绒毛都能瞧出他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白执冷眼旁观了会儿,注意到胡说也在认真地看,伸手挡住胡说的眼睛,淡淡道:“咳,这里是帝君府,不是你的招摇殿,你适可而止罢。”
“难道只许九叔圈养宠物,我要养一只鹰却不成?”说话时君玄没看白执,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察,不过最终还是松了手。刚一得到自由,云察立刻“呼啦”张开翅膀飞出去丈余,落在地上时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呼吸不稳。
见云察这般模样,君玄嘴角勾了勾,指尖捏着一小撮从对方腹部捋下来的柔软绒毛放在鼻端轻嗅,慢条斯理地道:“不过——九叔,你确定要养这只膏药狐?”
白执眯眼,淡声反问:“有何不可?”
君玄把玩着那撮鹰毛:“白执帝君想要一只宠物,自然并无不可。可为它取名字了?”
白执道:“未曾。”
君玄打量了胡说几眼,轻笑:“我倒是想起一个名字来,与我家小黑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别别!”胡说直觉君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听到对方要为自己取名字,立刻紧张起来,扯着白执的衣服央求着:“帝君,你可别听他胡言乱语啊。”
果然,君玄说:“小灰,或者,灰灰。九叔觉得如何?”
“灰灰……”白执皱了下眉。君玄道:“你看它全身灰毛没有一丝杂色,叫‘灰灰’是多么形象生动不做作啊。”
胡说见白执似乎也觉得这名儿不大中听,以为他跟自己是站在一边的,忙拉住他的手指,讨好地晃着毛绒绒的尾巴:“是吧,帝君您也觉得不好听对吧?”
小狐摇尾巴的模样煞是可爱,白执心中微动,不由存了逗它的心思,装着一本正经地思考许久,故意点头道:“‘灰灰’此名不错,那以后就叫‘灰灰’罢。”
说着,竟真的将胡说抱在眼前,戳着他湿湿的鼻头笑眯眯喊了声:“灰灰,灰灰。”
“灰,挥挥个头啊灰!”见白执答应下来,胡说一愣。之前看到白执饱读诗书,就以为他一定品位高雅,想不到“灰灰”这么土的名字他竟会觉得好听。
终于体会到君玄唤云察“小黑”时对方气得想挠人的心情了,他也气得想咬人,忍不住脱口道:“我才不要叫‘灰灰’,难听死了。其实我有名字的,我叫‘胡说’!”
此言一出,令众人脸色一变。尤其是白执,手中的杯子一晃竟溅出几滴滚烫的水来。
这声音就像刻在他脑海般清晰,又像在隔世般让他恍惚,似银非银的眼眸中有什么浓烈的情绪在翻涌着,拥着胡说的手臂逐渐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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