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女孩儿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兔子玩偶,眼神茫然,慢吞吞地回答他:或许是因为觉得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了吧,我妈妈告诉我,在人生命最后的阶段,不想笑的话就不强迫自己笑,觉得难过就闭上双眼,安安静静等一个结局就好了。
小女孩儿的母亲死在了那场肆虐全城的感染病里。
现在的鼓里和胡巴又何其相似。
这里的人或许曾经有过侥幸,觉得会有人来救救他们。
昨天镇长提起过,传染病出现的第一个月,他们也积极地进行了隔离,镇上所有医馆的医生都聚在了一起讨论治疗方案,可是他们尝试了很多个办法都没用。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在这座偏僻的城市里。
第二个月,他们发出了求救信息,满怀希冀等待帝国的军队前来解救他们,他们没有来。
第三个月,在镇子出口翘首以盼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第四个月,镇上出现了第一例传染病死亡的案例,日渐沉默的镇民开始了暴动,他们愤怒、委屈,然而更多的是悲哀和对死亡的恐惧。
等到死去的人的数目越来越多,整座小镇开始越来越沉默,几乎是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在安静等待自己的死亡。
到了今天,哪怕是等待已久的医生终于来了,他们脸上也没有任何光彩,他们已经被笼罩在了死亡阴影之下,坚信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一向情绪冷硬的于楚都忍不住眼眶发红。
有了镇长的帮助,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镇民不再排斥他们,或者说,他们更多人的态度已经趋向于“无所谓”的状态了,任由这群外来人折腾着。
镇长把镇上的办公大厅让给了他们作为治疗的基地,由于最近镇上一直处于停止运作的状态,后面的员工宿舍也空了下来,正好够他们一起住下。
秦路易给队伍里的人定下了“规矩”,不论是医生还是志愿者,每天接触病人之前一定要做好防传染措施,也要完全避开直接接触,防止自己也被感染。
一行20多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温向南脾气最软,苏怜性格最活泼,于是他们被分配了负责安抚病人的工作。
几个年轻的医生负责看诊,年纪大一些的则在旁边研究医案,其余的志愿者也被分配了如清理水源这样的工作。
长期的配合让这两支队伍各自拥有极好的默契度,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两支队伍也互相习惯了,走上了正轨。
中间温向南预计了一下时间,又和孟野请了假,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孟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实话说,温向南这个安抚人的工作做得很不顺利。
镇上的很多人就算来就诊也都是沉默的,他们并不想和别人进行交流,他们虽然对他们没有排斥了,但内心的警惕还在,尤其是这场传染病是因为“外来者”带来的,他们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恨。
因此温向南一直在碰壁。
在又一次被拒绝交流的时候,温向南和苏怜坐在一起头痛不已,互相商量着该怎么解决问题。
温向南忽然想起他们刚进镇子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那个小孩儿,想要和他说话,结果冲出来的态度不善的妇女。
他猛地一拍手:“对啊!我们可以从小孩先入手!”
他咚咚咚跑回房间,抱出来了一大罐子的糖放在了桌上。
苏怜忍不住笑了:“你这带糖的习惯一直没变啊。”
温向南每次做志愿的时候都会带一大罐子的糖,她之前问过原因,温向南的回答是做志愿总是会碰见小孩儿,给两粒糖人家会开心。
她温向南熟练地打开糖罐子往外头掏糖,递给了苏怜几颗以后又抓了一大把跑到了就诊区那里分糖,边回头道:“这是个好习惯,不该改!”
他记得秦医生好像很喜欢葡萄味的东西,因此给他的糖里大部分都是葡萄味的。
秦路易本来在做记录,来看诊的人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症状,要统一记录下来十分的繁琐,他有点隐隐的头疼,结果刚放下笔按了按太阳穴就看见眼前递了一大把糖过来。
他顺着抬头看了一眼,温向南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一脸期待:“秦医生吃糖不啦?”
秦路易捏了捏眉心,觉得他莫名有点儿像是自己的小侄女儿,每回小侄女儿买了糖,总会第一时间捧到他身边,软软地问一句“叔叔吃糖不啦。”
语调柔软,表情期待,每次都让他难以拒绝。
他无奈地接过了糖:“谢了。”
当着温向南的面,他剥了一颗塞进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漫上唇齿之间,看着温向南又高高兴兴跑去给其他人发糖,他刚刚隐隐的头痛都被冲散了。
来就诊的病人们也被人手分了一颗糖。
第一个碰见他们的那个妇女也在就诊的行列里,她依旧戴着大大的兜帽,手里牵着小孩子,被热情的温向南塞了一把糖,入目就是他大大的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她本是冷漠而僵硬的,拿到糖的一瞬间却忽然有点茫然。
环顾四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言语温和,眼神认真地询问着病人的症状和感受,穿着志愿服的年轻人即使碰了壁也不见沮丧,依旧在试图和他们聊天,每个人脸上都是热情洋溢的微笑。
这样鲜活的气息。
仿佛要冲破笼罩在这座城镇上空的阴翳,在最低处的尘埃里开出名为希望的花来。
她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他们并不是被抛弃的人。
无关责任和利益,有人依然在努力地,拼尽全力地想要传递给他们温暖与爱。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从未被放弃
第11章 快乐池塘~栽种了~
有了温向南和苏怜的插科打诨,屋里病患者们的情绪明显有所好转,有些本来不想说话的病患也慢慢开始愿意和医生进行交流了。
对此,温向南笑得很得意,眉眼恨不得飞起来:“这叫糖衣炮弹!”
他笑得真诚又坦然,活像一个小太阳,闪闪发光。
秦路易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继续记录,葡萄味的硬糖被安静地含在口中,甜丝丝地浸润着口舌。
到了晚上吃完饭,一群人坐在灯下交换研究资料。
“其实这次的传染病很奇怪。”说话的是于楚,他翻着自己的笔记本:“按理说传染病最多在人畜之间传播,而不会连水源也被污染了。”
靳司跟着点头:“对,我查了星元历史,这样的传染病情况记录是完全没有的,医生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他的目光落在秦路易身上,然而失望地发现秦路易一言不发,反倒是金医生开了口:“今天来就诊的患者的感染程度并不高,我仔细观察过,他们神志十分清楚。”
秦路易忽然开了口:“你们还记得各自组织传给我们的资料吗?”
他一提起,众人才想到,他们的资料里,最开始写的是,鼓里镇的人最先出现的是视野模糊和间歇性的失忆,然后他们的尾巴收不回去了,而后期会出现强攻击性行为
“然而现在镇长说的是,镇民最开始的症状是脸上出红斑,而根据我们的观察,他们的视野并没有任何的影响,而所有人的尾巴都完好地收在体内,甚至他们都是冷漠的。”秦路易一锤定音:“有人撒了谎。”
温向南拍了一下桌子:“镇长说给帝国递交了求救讯息却无人理会,那我们的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所有人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是不是一场奇怪的谋划。
怪异的沉默在他们中间弥漫着,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哑然无语。
秦路易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坚定:“既来之则安之,不管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都得把治疗的办法研究出来。”
人命大于天。
苏怜的终端忽然响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噫了一声。
温向南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苏怜把终端展示给他看:“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这会一共分了5个队外加一对医生吗?咱们是最先到的,后面几队好像遇了点事儿碰一起了,说是明天一起到。”
“一下子来40个人啊。”温向南皱了皱鼻子:“咱们有更多的帮手了,不过这边是不是住不下?”而且人多起来的话可能不太好管理,毕竟大家都不是特别熟的人,谁也不服谁的话最后可能会发生冲突。
“在目前事态还不明了的情况下,可能产生的冲突多半会带来很大的麻烦。”秦路易看了他一眼。
温向南:“……”他怀疑这个秦医生会读心。
一群人大致商量了一下后续该怎么办,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临了散场的时候,温向南要收相机,是最后走的,结果刚出门就看见靳司等在外面,他站在了门口笑:“你怎么还在这?不回去睡觉吗?”
“等你啊。”靳司摸了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管膏药递给他:“你腿还疼吗?”
温向南尴尬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伤的不是腿而是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