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白庄主替王粮仓镇了鬼,了结了此事后,王粮仓面子上挂不住,便找人编排来替他儿子‘洗脱冤屈’,又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才只用了化名,他哪知道我以后会有那种名号……”
雅天歌愤愤然道:“这人忒不要脸,竟还敢让自己儿子和黎黎成双成对。”
柳画梁道:“若不是我,他们也未必……”
雅天歌道:“本性难移,即使你不搅和,黎黎跟了他也不会好过。”
柳画梁知道他心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又道:“不过,后来想一想,似乎我喜欢黎黎才该是正常,不过现在这唱法也挺好的,好歹让我在她面前滚一遭,了一了我的遗憾。若是按原样写,未免也太过凄凉,唱词的大概要被骂下台了。”
楼下的戏开场了,今日是一场新词旧调,柳画梁招呼小面条过来,小面条在雅天歌不动声色的警告下,瘪瘪嘴,飘到楼下去了。
柳画梁笑道:“你别老欺负他。”
雅天歌清咳两声,道:“昨晚的事,你还记得什么?”
柳画梁眨眨眼睛,莫名道:“嗯?还有什么?”
雅天歌:“……没什么。”
戏听到一半,雅天歌忽然拉了柳画梁一下,柳画梁会意,将那斗笠扣上了脑门,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雅兄弟!我们来找你喝酒啦!”
“我不喝酒,我是来吃肉的!”
“你这傻子!我又没说不吃肉,一边喝酒一边吃不就行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我们来找你喝酒’?明明我们是来喝酒吃肉的!”
“瞎说,难道你就不吃菜?不喝汤?”
“那我们岂不是要说‘雅兄弟,我们是来喝酒、吃肉、吃菜、喝汤’的?”
“难道你能保证自己不吃饭?”
“那就是‘雅兄弟,我们是来喝酒、吃肉、吃菜、喝汤,可能还吃饭’的?”
“别吵了!雅兄弟,我们是来找你吃喝玩乐的。”
雅天歌打开门将他们迎进来,“你们只说来找我玩就成,吃喝乐,我来准备。”
一位童子嚷起来:“还是雅兄弟聪明!我们就是来找你玩的!”
雅天歌让掌柜的换了张大桌子,移到窗边,又添了几个菜,道:“你们不是来找我玩的吧,白灵山庄‘屠魔大会’你们难道不知道?”
一个童子困惑道:“我们一边参加‘屠魔大会’一边找你玩不就行了?”
雅天歌噎了一下。
柳画梁忍不住笑起来。
其中一个立刻快步闪到他面前就要揭他的斗笠,被柳画梁一手挡住,压低声音笑道:“无甚长进,还敢找我?”
童子道:“若你退步我不就揭下来了?”
柳画梁心中略有些惊讶,于是他一把将这童子圆圆的脸捧住不让他往后退。
童子吓了一跳,有些恼怒地脱离柳画梁的钳制,“你干什么?”
柳画梁道:“失礼,我见你太过可爱,忍不住想摸一摸。”
童子:“……”
雅天歌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酒也不喝了么?”
童子似是怕他做出其他事来,忙离他远些。
柳画梁轻轻捻了捻手指,觉得有些异样,收了手坐到桌旁。
雅天歌轻声道:“少喝点,若是再喝醉了……”
柳画梁道:“知道了,养生小公子。”
一童子偏着头,好奇道:“莫非你是雅兄弟的媳妇儿?”
另一童子道:“瞎说,他明明是个男的!”
“许是声音像男的,实际上是个女的!”
“分明就是媳妇!上次我见着那对狗男女就是这么说话的!也这么藏着掩着不让我看!”
雅天歌敲了敲桌子道:“别胡说,他是我兄弟。”
“那咱们也是你兄弟!你从不叫咱少喝点,每次都灌我们!”
雅天歌顺口道:“谁让你们酒量好,我总也喝不过呢。”
几个童子立刻抛弃了原来的想法,“倒也是,我们四个喝一个呢!”
“上次还有人说我海量!”
“放屁!你最多就是个‘河量’!”
“你们都只是‘溪量’!”
雅天歌道:“别争了,你们四个都是“海量”,你们以‘海量’欺我这‘溪量’岂非不公平?”
四人被捧得高兴了,异口同声道:“那你待要如何?”
雅天歌道:“你们一人四杯我一杯,这不就公平了?”
四童子赞道:“还是雅兄弟聪明!”
柳画梁:“……”
雅天歌居然还冲他笑,柳画梁压低声音道:“欺负小孩子好玩吗?”
雅天歌小声道:“好玩。”
“……”柳画梁自我反省自己平时是不是太不要脸把他带坏了。
一童子道:“天歌兄弟,他们要对付你,你可想好对策了?”
雅天歌道:“想好了。”
“什么对策?莫非是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雅天歌摇摇头,道:“他们这么多人,怎么打?不过是想个输得不那么丢脸的办法。”
说着他望着柳画梁,讨好地眨了眨眼。
柳画梁:“……”
童子道:“他们这么多个打一个,你不丢脸啊。”
雅天歌光明正大地端起茶壶倒了一小酒杯的茶,一饮而尽,“是他们丢脸。”
童子眨着眼睛想了半天,道:“那他们想除你,你还这么为他们着想?”
雅天歌道:“那是自然,我这人没有什么其他优点,只大度这一点,就无人能及。”
柳画梁笑得浑身都抖起来,在下面拧了他的大腿一把。
雅天歌岿然不动,“倒是你们来这大会,可是想与我同生共死?”
“自然不是!我们是受了邀……”
另一个童子忙把他的嘴捂住,道:“大哥!”
大哥愣了一愣,恍然,“嘘”了一声,然后道:“我们是来凑热闹的。”
“原是凑热闹的……”雅天歌摇摇头,一副极为可惜的模样。
见他这副模样,一个童子道:“雅兄弟莫非还有其他事?”
“自然有其他事,不然难道还是来送死的?”雅天歌意味深长道:“我啊,是受邀来看宝贝的。”
雅天歌又摇摇头:“哎,可惜了,你们要是受邀,我们便可以一起去看那宝贝。”
另一个童子满脸好奇,按捺不住道:“什么宝贝,雅兄弟你说啊!”
雅天歌遗憾道:“我倒是想说,可我答应了人家不告诉凑热闹的。”
一个童子道:“我们凑热闹,也是收了邀请来的!”
雅天歌道:“哦?那你们那个,肯定没有我这个来头大。”
大哥拍桌道:“怎么没有!白灵山庄还有谁比他大?!”
雅天歌亦拍桌道:“再大能大得过白庄主?”
大哥得意道:“我们也是……”
身边的那位童子又拽了他一下,大哥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柳画梁看他好半天了,此时微笑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叫什么名字?”
另一个童子叫道:“你竟连我们琴棋书画四人的名字也记不住?!”
柳画梁笑道:“琴棋书画自然如雷贯耳,只是你们四人长得甚是相像,我分不清你们叫什么。”
大哥拍胸脯道:“自然是按排行,我叫古琴。”
他指了指身边道:“老二叫古棋。”
“你指的那个是老三,叫古书,剩下就是古画。”
“古书。”柳画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角的书箱,他终于知道这人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分明和那沈元长得一模一样!
柳画梁若有所思地啜了一口酒,又觉得那两指间不太舒服,揉了一揉,道:“好名字,不知可有字?或是……其他别名。”
古书道:“字?别名?是什么?”
大哥道:“笨蛋!就是你除了叫古书以外还叫什么!我别名大哥,那你就别名三弟!”
古书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我别名三弟,古三弟。”
柳画梁又捻了捻手指,道:“不如就叫古三还顺口些。”
古琴大笑:“那我岂不是古大?”
“我是古二!”
“我是古四!”
柳画梁低下头,只见指尖染了点酒,泛出一丝微绿来。
柳画梁站起身,走向古琴道:“古大,我敬你一杯,方才失礼了。”
柳画梁走到半途,忽然被凳子绊了一下脚,雅天歌“霍”地站起来,却见柳画梁抓住了古琴的衣袖稳住了身体,那一杯酒,却都结结实实,全都泼在了古琴的脸上!
古琴大咧咧地拿手一抹,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走路还不如我们四弟稳!”
古画大声道:“大哥你又编排我!”
柳画梁忙道歉,让小二送热水来给他洗脸,在小二送来热水之前,古琴的脸上、衣袖上都泛出那奇异的微绿来,但在烛光下并不明显,若非柳画梁离得近是绝对注意不到的。
“雅……雅兄弟”古棋道,“你喝的好像是茶?”
雅天歌转了转那小酒杯道:“分明是酒,哪里是茶?”
“我看到你从那茶壶中……”
雅天歌道:“茶壶中倒出的就是茶吗?酒壶中倒出的也未必是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