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没有多想,微微侧过身,吻了上去。
雅天歌呆住了。
唇上的触感温热柔软,像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掠过,青涩而温柔。
蝴蝶停留片刻便振翅而飞,柳画梁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床边走去,半途被凳子勾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之际,被雅天歌一把拉回来撞在他的胸口。
雅天歌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将刚刚离开的吻重新印回去。他吻得凶猛而热烈,像是多年压抑着的欲念在一瞬间都被解放开,从心口一直燃到眼睛,再在相依的唇齿间徘徊不去。
柳画梁起初尚能招架,而后轻微的挣扎被扣下,直被吻得站立不住,他的腰被雅天歌死死搂着动弹不得,直到最后彻底软在他怀里。
柳画梁的面色微红,呼吸声急促,原本就不清醒的眼睛浮了层水雾,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着,像是效果最浓烈的春/药一般引得雅天歌全身滚烫。
“小蛮……”柳画梁的声音仿佛被融化了一般绵软。
雅天歌顿了顿,靠近他的耳朵道:“柳玉弦,你收敛一点,别太过分了。”
柳画梁发出一声含糊的气音,大概是在笑。然后他伸出双手,环住雅天歌的脖子:“我就是要过分,你能奈我何?你能奈我何?”
说完这句,他就这么吊在雅天歌身上。
雅天歌:“……”
雅天歌的心中默念着不要和醉鬼较真,一边将他抱上了床。
柳画梁的手脚像是八爪鱼一般纠缠着他,他的头发,他的手指,他的前襟,他每个接触的地方都如同一丛火苗,烧得雅天歌微微颤抖。当年触不可及的白衣,如今就在手中,仅此一点便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雅天歌将他搂得更紧些,轻声道:“玉弦,你……”
话没说半截,怀中人已没了动静。
雅天歌低下头,那人竟在他怀中睡着了,他没有任何戒备,尽管自己搂得这样紧,他却很安稳似的微微侧头贴着他的胸膛,他的眉头纠结,似是那件事在他心中多年留下的巨大伤口。
雅天歌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叹了口气,在他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企图吻去那纠结,让他快活些,又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就再也不敢乱动——
雅天歌觉得自己大概已经修成仙了。
第二天柳画梁醒来时,雅天歌顶着两个黑眼圈雕像一般看着他。
柳画梁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雅天歌面无表情道,“修仙。”
柳画梁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挑眉道:“禽兽,你做了什么?”
雅天歌看了他半晌,微微眯起眼睛,道:“做了禽兽不该做的。”
“嗯?”柳画梁因为昨晚醉得太过厉害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呆了一呆。
雅天歌戴上斗笠,走到门口:“柳玉弦。”
“嗯?”柳画梁转过头。
“你没有错。”雅天歌道:“天道不公,总该有不信命之人。”
无论结局如何,至少不该停在那九曲十八弯的“鬼”字上,只要这世上尚有一丝公道,就不该停在那一刻。
雅天歌慢慢道:“无论那戏文唱得如何好,都不及你千万分之一。”
柳画梁待他匆匆带上门,才慢慢爬下床洗漱,小面条从窗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那凶神走了吗?”
“谁?”柳画梁道,“小蛮吗?他刚下楼,怎么,你要找他?”
接着他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叫他凶神?”
小面条愤愤道:“他凶死了!害我昨天一晚上都不敢进来!在外头风餐露宿,多冷啊……”
“鬼不会觉得冷。”柳画梁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而且现在是夏天。”
小面条:“……”
小面条道:“你偏心!”
而后又缩了缩脑袋:“我是偷偷叫的,你别告诉他,我怕他杀了我。”
柳画梁笑道:“胆子这么小,连个花瓶也怕成这样,哪来的出息!”
小面条不服气道:“面条随主!你还不是让花瓶占便宜!”
柳画梁理直气壮道:“没听过色令智昏吗?哪有花瓶占便宜一说?明明是我占他的便宜!”
小面条:“……?”
然后他就懵里懵懂地被丢了出来。
等小二送来澡盆,柳画梁泡进热水中,将雅天歌的话回想了几遍,又隐约想起自己昨晚说过什么,方才回过味来,他拨弄了两下水花,将头埋进水中,阳光入水,显得水下越发清澈。
昨晚他终于听清了那句风中的话,它极轻极浅,就像是一个错觉,黎黎对他说:
“谢谢”。
☆、四童子(一)
这日柳画梁兴致颇高,拉着雅天歌东逛西逛,这集市正是二人当初抢鸟笼的地方。
柳画梁道:“那大爷若是还在,我非得买个笼子来不可。”
雅天歌道:“为何?”
柳画梁隔着面纱,用食指点了点雅天歌的嘴唇道:“自然是养你了,不然你这打过标记的‘家禽’蒸蒸煮煮的,一不小心,就被我吃了。”
雅天歌道:“主人养我,我自当为主人赴汤蹈火,蒸炸煎煮,您想怎么吃?”
“……”柳画梁道:“你这样很没趣。”
雅天歌软声道:“画梁哥哥可是嫌我不够积极?那我自当洗干净了候着。”
“……”柳画梁深吸了一口气,道,“行吧。”
雅天歌不依不饶地贴上去道:“画梁哥哥的心思真是好难猜啊……”
柳画梁往他后脑勺轻轻一拍道:“你画梁哥哥喜欢欲拒还迎的,不喜欢太直接的。”
雅天歌瞄着他,小声嘟哝道:“我也喜欢。”
“你说什么?”
雅天歌轻轻掀开面纱,露出一半红透了的脸,他抿了抿嘴唇,道,“画梁哥哥可知情不自禁?”
“……”
柳画梁形容出色,本就易引人注目,又在那棵树下待久了,街上的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柳画梁决定下次上街也戴上斗笠,至少搬石头砸自己脚时,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二人直逛到晚上才回的客栈。
进客栈时柳画梁听到一个十分悦耳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公子,这公子正在说话,眉飞色舞的样子极显眼。
“……你们猜怎么着!他在那城门口跺着脚,恶狠狠地看着我,他那帮手下没一个顶用的,我还奇怪他为什么不追上来,结果一问哪……”
周围的人忙问道:“怎么?”
年轻公子眼珠子一转,顺手将桌上那盘瓜子往旁边的盘子里一倒,端着空盘道:“各位打个赏,我再接着讲!”
柳画梁的袖子被扯了一下,雅天歌道:“画梁哥哥你怎么总是看别人,别人有我好看吗?”
柳画梁被他拉回了注意力,伸手拨了一下他的斗笠,道:“我只是听着这美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雅天歌道:“还有你想不起来的美人?”
柳画梁想了想:“也是,若是见过,我定然会记得,大概是听岔了吧。”
二人回了阁间,雅天歌便将对着戏台的窗户关了,又将临街的窗户打开。
柳画梁帮他把的斗笠取了挂到墙上,道:“这房间的价钱有大半是出在方便看戏上,你竟把窗户关了,岂非买椟还珠?”
雅天歌撇过脸道:“我不喜欢,唱得不好!”
柳画梁笑道:“你昨晚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见雅天歌一脸愕然,柳画梁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柳画梁坐到榻上,将窗户重新打开,道:“昨晚酒后话,不可当真……”
雅天歌突然道:“你救了我。”
柳画梁愣了愣。
雅天歌道:“你救了我,也救了很多人。”
雅天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主要是救了我。”
若是没有柳画梁,雅天歌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星罗山镇魔后他几乎被心魔吞噬,他面前一次次出现高人死去时自己的无能为力,原无争消失时那削骨及髓的疼痛,还有柳画梁,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一想到这个人,心便如被绞动一般,被碾碎了一般。他无数次都想让自己彻底沉溺于脑海中泛着血腥味的鲜红,不必再承受这样的折磨,是有人告诉他,柳画梁也许还活着,他想起他的笑,仿佛那些躁动不安的伤口都被暂时抚平。他就想着,自己若是真的让这世间化作炼狱,那爱管闲事的家伙该不高兴了,又要豁出命去了,或许永远都不会理他了。
思及此处,他又挣扎着与那沸腾的魔气抗争,一次又一次,他怀疑这种折磨将会没有尽头,可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一个人。
柳画梁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道:“也是……还有你,总不算全是坏事。”
雅天歌默默地蹭到他身边,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那戏中唱的,你对黎黎……是不是……是不是……”
柳画梁一愣,敲了他的脑袋一下,道:“想什么呢,若真如戏中所说,我对她有情倒也好了,便不会有后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