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一听,抬起头来看着王赖,然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行,你还是个孩子,怎么喂二狗?还是我来!”说着一把抢过碗,拿起木勺,小心翼翼地往那团破布上喂稀粥。
“二狗啊,快吃呀。这样才能长高高啊。”
王赖看着眼前的老母亲,无力的坐在地上,将头迈进双膝之中。
吃过晚饭,何城早早就将谢小年塞进了被窝里,让他睡觉。佯装睡着之后,谢小年就听到何城轻手轻脚的和雅欣一起去了另一间屋子。谢小年一翻身,立刻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口,扒在门边上听。
“雅欣,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
“我要去横县一趟。”
“横县?”雅欣惊讶地说道。
“对,墨祠宗今年会在那收徒。我现在出发,日夜不停,十天就能赶到!”
谢小年听到墨祠宗三个字,犹如雷劈一般,呆在了原地,甚至错过了之后何城说的话。
“你说什么?!”屋子猛地传来雅欣的惊叫声,将谢小年也吓了一跳,连忙屏息继续听下去。
“雅欣,我去横县最快也要十天,献祭就在三天后,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虎子被送入蛇口吗?”
“不行!相公!大宝才五岁啊!”雅欣哭的泣不成声。
“雅欣,我,我们还有小宝……可是老牛他……亡妻早逝,留下一个幼子在他身边。虎子那孩子你也知道,是个好孩子啊!难道我们,我们真的看着老牛什么都没了吗?”
“相公,大宝,大宝是我的心头肉啊!你这是要挖掉我的心!”
“雅欣,思远也是我的心头肉!可是你想想这些年,阿牛对我们的帮助,他甚至还救过思远的命,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啊……”
接下来,便是雅欣一直不断地压抑哭声,而何城则紧紧地抱着她,低声安慰。
谢小年一转身,便奔回了原本的屋子,一翻身跳上了床。只见小宝正安详地睡在襁褓之中,有时还动动自己粉嫩的小嘴巴。
谢小年贴在小宝的身边,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蛋。睡梦中的小宝,便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谢小年瞧着那个笑容,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有人说,让我回来寻找记忆。如果说,这就是我的前世,那我也不算白来一遭。原以为我已经很幸福了,没想到上辈子竟要更加幸福。只是可惜,不能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没关系,以后如果你我还有缘,那我还做你的大哥,保护你一辈子。”说完,谢小年低下头来,亲了亲小宝柔软的小脸蛋,然后用小拇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小拇指。
也许是知道这只是一段前世的旧忆,即使知道自己即将赴死,谢小年也毫无畏惧,只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家人”。
将身体紧紧地靠在小宝的身边,谢小年慢慢地闭上双眸。
第二日,天还未亮,何城就抱着半睡半醒的谢小年来到了牛叔家门口。瞧了瞧牛叔的门,却发现半天无人来应。何城不知为何心中一慌,便从一旁的矮墙翻了过去,却发现老牛的猎具都安好的放在远处,说明他并没有上山。房屋紧闭,虎子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老牛带着虎子连夜逃了?但是他们的被褥衣物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这根本不是连夜逃走的迹象!
“爹,牛叔和虎子呢?”此时的谢小年也清醒了过来,抬头看着何城。
何城闻言,轻轻拍了拍谢小年的后背,然后带着他奔向村长家里。刚一到村长门口,就看到老牛呆坐在地上。原本如山一般的汉子,一夜之间倒了下去。
“老牛,你在这干什么?虎子呢?啊?”何城放下谢小年,奔到老牛面前,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衫,摇晃着问道。
半晌,老牛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目布满了血丝,失神地看着何城。
“牛叔……”谢小年只觉得身子微微颤动,紧紧地盯着牛叔。
这一声稚童的轻唤,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在老牛心口剜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般地悲鸣,泪水夺眶而出。那是孤兽丧失幼子的哀鸣……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他妈不是说了会有办法的吗?”何城抱着老牛,双手握成拳,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站在一旁的谢小年,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宝。”
谢小年恍惚间听到了虎子叫他的声音,一扭头,什么都没有。
“明年,我就能跟我爹一起上山打猎了。”
“到时候我给你摘甜果回来。”
眼泪不可遏制的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呛得他说不出话。
一转身,谢小年就向山上冲去。
虎子,你他妈给我回来!回来!
你别去,别去……
第八十三章
村里的锣声停了,所有的人都过上了日复一日的平常日子。但是有些东西却在一些人身上翻天覆地的变了。
虎子走的那天,老牛跑到了王赖家。何城追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破败的房屋门前,老牛骑在王赖的身上,石头一般坚硬的拳头高高举起,却怎么也没落下。他俩的身后,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双目失神的老妇人正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一个破布团,慢悠悠地晃着,嘴里还在低吟浅唱着儿歌。
“小丫头,两个角儿,红红的脸蛋,花花的袄……”
王赖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还带着一丝坦然。
何城把老牛拉起来的时候,他没有一丝抵抗,顺着何城的力道就站了起来,然后晃晃悠悠地朝家走去。
何城让谢小年认了老牛做干爹。磕头的时候,何城告诉他说:“从此以后,你要像对待亲爹一样,对待你干爹,明白吗?”
谢小年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老牛,他的头发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了。原本爽朗的汉子此时变得沉默寡言。
“干爹!”谢小年俯下身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以后思远就是你的儿子,他替虎子给你养老送终。”
雅欣抱着小宝,站在门口,瞧着眼前的一切,眼里满是泪水。
拜过干爹,何城就背着行囊去远门了。他要去找高人来替这个村子解除几十年的魔咒。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王赖,老牛,他们一家,还有全村的百姓,都是这个魔咒的牺牲者。
“何城,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村早就找人来做过法,但是那蛇神太强,来的人都被一口就吞下了。你是外乡人,我不难为你,你带着妻儿走吧。”老村长嘴里叼着烟管,轻咳了几声,然后对着何城继续说道:“这就是命,听天由命吧。”
村长已经献上了两个孩子了。第二个孩子送上“神轿”的时候,他老婆一头撞死在了门框上,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娶过妻。
何城走的时候,老牛和雅欣以及两个孩子都在村口送他。老牛说让他去,被何城劝住了。“老牛,你帮我在家照看雅欣和两个孩子,我很快就回来!”然后,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里,五年渺无音讯。
这五年,谢小年也长到了十岁,从黄角小儿变成了少年郎。村里的锣也响过几次,可从来没有落到谢小年和小宝的头上。谢小年知道,这都是干爹在保护着他们。而平时和他玩耍过的孩子,总隔一段时间会消失一个。
谢小年曾经偷偷看过那个所谓的“神轿”。它很像新娘出嫁的花轿,但是更娇小一些。木质的轿身上用猪血混着生漆刷的通红,上面还雕刻着一些古老的花纹。小小的轿子里头,是小小的,哭泣着的孩子。他们不知道自己会去哪,但是他们知道,凡是坐上轿子的孩子,都没有再回过家。
谢小年偷跑着去看“神轿”的那一次,被干爹发现了。那是他第一次被干爹打,坚硬如铁的手掌,狠狠地掴在谢小年的屁股上,火辣辣的,让他疼的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唇。雅欣抱着小宝站在一旁,虽然留着眼泪,但是没有一句阻拦。反倒是小宝,哭的泣不成声,嘶哑着喊:“哥哥。”
小宝从小就黏他,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像条小尾巴。那一双眼睛,比墨石还要黑,比星辰还要亮。雪白粉嫩的样子,总是让谢小年心里软成一团。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呆多久,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和身份。
他本是一个修仙者,他叫谢小年,他的师尊是墨祠宗的墨宸真人。
可是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名叫何思远。
“小弟,别哭了,我不疼。”谢小年趴在床上,看着趴在他身边的小弟,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红通通的,可怜的像是家里养的小白兔。
“哥哥,干爹为什么打你?”虽然他没认牛叔为干爹,但是也跟着谢小年一起叫牛叔干爹。
“我不听话呗。所以,你可不能不听话。”
小宝一听,立刻把头又往前凑了凑,毛茸茸的头发已经戳到了谢小年的脸上,弄得他麻痒的不行。
“我听话,我听你的话。”
“那你不听干爹的?不怕干爹打你屁股?”谢小年咧着嘴,瞧着小宝,玩笑的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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