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小年甩开两条腿,抱着一旁的大树就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虎子,你教会我爬树,如今请再帮我一次!
救救干爹。
谢小年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努力地加快自己的速度,终于来到了大树的分叉处,随后将匕首双手紧握在胸前,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干爹。他黝黑坚毅地脸上已经显露出疲劳的神态,即使利用了地形,他仍旧只是一具凡人的身体,哪能比得上蛇妖?
谢小年冲着干爹大吼一声:“这!来这!”
谢小年的声音在山谷间猛地回荡起来。
干爹闻言,抬头看向谢小年,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下意识地改变了脚下的方向,冲着谢小年而去。
谢小年双手紧紧地握住匕首,双眸紧盯着不远处的蛇妖。快了,就快了。
老天爷保佑!师尊保佑!
眼看着干爹将那巨蟒引到树下不远的地方,谢小年纵身一跳,“啊啊啊啊啊啊!”口中死命呐喊着,幼小的身体犹如一发利箭直直地朝着那巨蟒的右眼而去。
巨蟒闻声抬起头来,谢小年握着匕首正好跳了下来,用尽全力,将那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蛇妖的右眼之中!
“嘶嘶……嘶嘶……”突如其来的重创,让那巨蟒的右眼顿时鲜血直流,疯狂地甩动着自己的头颅,将谢小年从身上摔到了空中。
眼瞧着谢小年就要撞击在一旁山石之上,粉身碎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飞奔着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谢小年与山石之间。
谢小年只听到一声骨骼破碎的闷响,身后柔软温柔的触感便将他牢牢地罩了下来。
随后,两人一同掉到了草地上。
谢小年被摔得头晕眼花,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干爹躺在他的身旁,一向坚毅地面容上带着明显的痛苦,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谢小年惊慌地跪在干爹的身旁,大声呐喊:“干爹!干爹!”
此时的干爹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嘴角的血沫不断的翻涌而出,身体微微抽搐着,双眸却仍旧紧紧地瞧着谢小年。
“你别死!干爹,我错了,你不要死好不好?”眼泪刹那模糊了谢小年的眼眶,他拼命用手抹去干爹嘴角的血,“都是我的错,死的该是我!我该死!”谢小年嚎啕着,死命地擦着怎么也擦不完的鲜红。
“干爹,我害了你,害了虎子!我不是人!”
绝望与愧疚让谢小年快要发了疯。
“干爹,你别死!我去找人救你!”
耳边的巨蟒仍旧嘶吼着,喘息着,随后冲着谢小年径直而来。
干爹原本微弱的双眸猛地睁大,想要推开谢小年,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身后突然的巨响,镇住了谢小年的心神。
猛地回过头,只见一灰衣男子正立于自己与巨蟒之中,灰白的长发在身后微微飘动,苍白瘦削的手指间握着一把莹白如雪的长刀,刀身上闪着淡紫色的光芒。
谢小年痴痴地瞧着那人的背影,嘴里不由自主地低喃:“神仙……”
只见那男子挥舞着长刀,冲着那巨蟒猛地飞去,手中的长刀在空中化出银色的光线。
只听一声巨大的声响,那巨蟒便扭动着巨大的身体砸在了地面上。而那男子随后落在了巨蟒面前,轻声道:“孽畜,你修行不易,竟走上了如此邪路,今日我定要割你首级,毁你蛇丹。”说完扬起手中长刀,对着那巨蟒的硕大头颅狠狠地砍了下去。只见鲜红的血犹如瀑布一般直喷而出,竟落到了十丈之外的地面上。
被砍掉头颅的巨蛇扭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一转身竟钻进了脚下的泥土之中。
谢小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被砍了头颅,竟然还能活?
那灰衣男子见状,本欲追下去,却止住了步伐,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不远处的谢小年。
那人手上的长刀还淌着鲜血,谢小年见他猛地看向自己,吓得身体一个哆嗦,下意识朝后退了两下,用手护住身后的干爹,一双乌黑的眼眸紧张地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是人是仙的男子。
那人见状,手一挥,只见那闪着紫光的长刀便凭空消失了。
谢小年一见,心中一惊,那是法宝!这人是修仙之人!
“高人!高人!求求你救救我干爹!”谢小年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挣扎着朝那男子爬去。
那人见状,立刻蹲下身来,双手握住了谢小年的肩膀:“小娃娃,莫慌。”
谢小年紧紧地扒着那人的手臂,眼前之人皮肤苍白,眼神锐利的像是他手中的长刀。那人手刚一握住谢小年,眼眸便微微一闪。
“我干爹快不行了,高人,您快救救他!”谢小年此时一心想着垂危的干爹,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
那人闻言,立刻看向谢小年的身后,随后松开了谢小年,向干爹靠了过去。
谢小年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瞧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干爹。
“小娃娃,生死有名。这人,已活不了了。”那人语带遗憾地说道。
“不不不!”谢小年闻言爬到了干爹身边,看到他的双眼已失去了光彩。头颅软软的垂到了一边,竟已咽了气了。
“小娃娃,节哀吧。生老病死,这是谁也不能躲得开的。”那人瞧着失魂落魄的谢小年,低声劝慰道。
“不……”
“我替你将你干爹的尸体埋了吧。”
“……死。”
“你在说什么?”
“高人……您说生老病死,谁也躲不开……不,不对。”谢小年垂着头,幼小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干爹坚硬如铁的手掌。
“哪里不对?”
“凡人躲不开,但是神仙却可以。没了生老病死,便没了这挖心般的痛,便没有这放不下的恨。”
那人没想到谢小年一个年幼的孩子竟能说出这种话来,一时竟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高人,请您收我为徒!”谢小年猛地跪在了那人的面前,扬起幼小的脸庞,紧紧地看着眼前之人,眼里满是坚定。
“收你为徒?”那人有些讶异地看着谢小年。
“我原本以为我的命数早尽了,早该离开这个世界,却没想到虎子替我死了一次,如今……干爹又替我挡了一次……我的命,早就不是我的了。所以,我要长久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如此珍贵的东西,我要替他们好好守着。”
第八十六章
没有长生之人渴求长生,可没有人知道,真正长生之人是否愿意长生。
长生,长生,长久而生。
“你想拜我为师,为什么?”
“我想长生不死。”
“世间之人都愿追求长生,为的是荣华富贵长盛不衰,为的是珍馐美食无穷无尽。你可知道,当你真享长生之时,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珍馐美食不过味如嚼蜡。你还要长生吗?”
“高人,我求长生为的不是荣华富贵,珍馐美食。我求的是常伴至爱至亲之人左右。”
“可他们也会消亡,天地间只余你一人还要什么意思?”
“人有转世轮回,只要我还存在,便能寻到他的转世,永永远远,无穷无尽。”
“……你这份痴劲倒是适合修仙。只是不知这痴会害了你还是帮你。”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至死不悔。”
“好,好,好。那我墨渊今日便收你为徒,三日后,你随我一同上墨山吧。”
“墨山……您是墨祠宗的真人?!”
谢小年惊讶地睁大了双眸,紧紧地看着眼前的灰衣男子,“真人,是一个叫何城的人叫您来这的吗?”
“何城?”墨渊微愣了一下,他瞧着眼前的少年神情焦急,眼神热切,似藏着滚烫的岩浆。
“不,我只是听说此地有蛇妖祸乱,并未见到你说的何城。”
谢小年闻言,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除了何城,谁会知道此地有蛇妖?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见到真人,也没有回家?
谢小年连忙说道:“真人,不,师父!何城是我爹,他五年前为了找人除蛇妖,去了横县,如今音信全无。您听到的消息一定是我爹传出去的!求您帮我找到我爹,可好?我娘,我小弟和我,都盼着他回来!”
墨渊闻言,低头沉思了片刻,“孩子,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这天地之大,找一个人无疑沧海一粟。我只是修仙之人,而墨祠宗弟子更是不涉尘世,这找人,倒真是难倒了我啊。”
墨渊面露遗憾地瞧着谢小年,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小年闻言,呆滞地瞧着墨渊,最终垂下了脑袋。
“不过,我们回到墨祠宗,我会尽力让人去找的。”
谢小年一听,立刻又抬起了头,眼里燃起一簇希望之光。
“谢师父!”说完跪在地上,冲着墨渊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行过拜师礼,谢小年含泪将干爹的尸体就地掩埋。亲手奉上最后一捧土后,谢小年对着坟包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干爹,此世我亏欠于你的,来世定会相报。
“你不必如此悲伤,生老病死此为常态。而且,此人与你缘分颇深,你们还会相见的。”墨渊拍着谢小年的肩膀,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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