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颔首,“所以,你要尽快找到最后一颗泪丹,万不能让它落入鬼兵手中。之前的三颗我已派鬼差坚守,希望你早去早回。”
邵慕白知道情势不乐观,即刻跨出门槛,“过了这么多日,恐怕,第二批鬼兵也已经出动了。”
一道蓝光闪过,门边的人影倏地消失。
冥君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面色沉重,“来人,召见知鬼,本君有大事与他商议。”
话出口又反了悔,“算了。他此刻在哪儿?本君亲自去找他。”
忘川河底暗流涌动,掺杂着怨气深重的鬼魂的低嚎,逐渐流向更远的地方。
“无迹,咱们得赶快。如果咱们这儿出了差错,冥界会有一场灭顶之灾。”
邵慕白回魂之后,腾的跳起来就开始收拾行礼,但等他将细软都装进包袱之后,段无迹仍旧没有出现。
这是......出门了?
邵慕白疑惑,之前他动身去冥界,段无迹明确说过要留下来照看他,不让外人闯进来的。毕竟他那时就一具尸体,谁见了都得吓得半死。
但,他方才翻箱倒柜这么久,段无迹就算是在门外晒太阳睡着了也该醒了。
不对......他嗅着寂静得不正常的气息,心里隐隐觉着不妙。
收拾的动作逐渐减慢,他打量了一番屋内,只见门边有一块暗红的印迹,走近一看,这是......血!
心中大惊!
他破门而出,正要去找赵文问个清楚时,迎面却飞来一把利剑。
“嗖!”
邵慕白侧身躲过,那飞剑便直直刺进门框。“咣啷”一声,木屑横飞——这是御剑术。
邵慕白火速掏出阴阳琉璃扇,法术一出,巴掌大的扇子便陡然变成了长剑。
“哧!”
那插进门框的黑剑腾然拔出,在半空旋转一周后,又飞速冲来。
邵慕白挂念着段无迹的安危,只想速战速决。于是他未留余地,只用最强的法术去攻打那柄剑。不到半刻,那黑剑败下阵来,嗖的飞向远处的屋顶。
邵慕白顺着黑剑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那狼牙状上翘的屋檐上,正单脚立着一个鬼兵。其穿着,与之前的浊魂一模一样。
那鬼兵将黑剑握于掌中,于屋顶罩了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喑哑的声音透过重重黑雾传来:
“若想见人,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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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浊羽(二)
邵慕白不知其善恶,但总归与段无迹的消失脱不了干系,于是全程握着琉璃剑,再未收至怀中。
“若无迹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要你灰飞烟灭!”
那鬼兵只淡淡一呵,似乎觉得对方的话很愚蠢,“我不是浊魂,不会杀有用的人。”
他的名号为“浊羽”,效忠东皇归一多年,与浊魂平起平坐。不过他的法术较浊魂更高,故而,他一直未把浊魂当作竞争对手。笃定其做事欠缺考量,只顾眼前不顾后事,断会自食其果。
果不其然,浊魂扬言要将段无迹献祭给东皇归一,触怒了邵慕白,间接唤醒了他封存在体内的法术。
现在的邵慕白已经有白祭一半的法力,不可贸然招惹,若要让他乖乖取出鬼妖体内的泪丹,只能智取。
所以,他才以段无迹为筹码,逼迫邵慕白交出最后一颗泪丹。
高山耸入云霄,空气间隐约有白雾流动,丝丝缱绻——那是低处的云。
邵慕白赶至时,便见到如是景象。
此处坐落着一方小山村,山间阡陌纵横,偏僻宁静,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但屋舍前后都颇为脏乱,只有一些茅草盖的房子,未有瓦房。这是一处落后且凋敝的村庄。
虽有世外桃源的宁静,却杂物横陈,没有桃源的清雅。
不过,邵慕白对这些倒不是很挂心,他唯一挂心的,是段无迹。
“无迹在哪儿?”
浊羽驻步在一家院落前,留着三寸长甲的手指于身前一划,半空便裂开一条口子,帷幕一般渐渐朝两侧拉开,无数道黑烟便如毒蛇一般蜿蜒探出,即便最后黑烟散去,也将周围罩了一团厚厚的黑雾——这是浊羽用法术藏起来的结界。
浊羽先一步进入结界,指了指半空高悬的人,道:“若你乖乖取出泪丹,他便可毫发无损。”
邵慕白当即飞了过去,冲里面大喊:“无迹,你现在怎么样!”
段无迹正被锁在长生锁中,铁链缠绕成一个球形,密密麻麻,二人只能在铁链交错的缝隙相见。
段无迹盘腿坐在里头,身子挺得笔直,气韵如常,“我还没聋。”
邵慕白见他身上没伤,说话也中气十足,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邵慕白。”段无迹忽然叫他。
段无迹的目光穿过狭小的缝隙,直勾勾看他,眼神笃定,“不准你把泪丹给他们。”
邵慕白为难,他当然也明白泪丹的重要性,尤其冥君告诉他种种之后,这珠子更是不能落到东皇归一的手上。但,现在段无迹身陷囹圄,性命岌岌可危,他又不能为着这一颗珠子,当真就不要他的命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东西你找了这么久,是你的心血。”
“你同样是我的心血。”
“你没必要护花瓶一样护着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又不是好惹的。”
“无迹,这不一样。那浊羽的法术比浊魂更高一筹,更别提他招募了这么零零碎碎的野鬼小兵。贸然动手,我们的胜算很低。”
“那就打。”段无迹倒是说一不二,半点臣服的意思也没有。“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喜欢你因为我被牵着鼻子走。”
段无迹一直是这性子,前世到了最后关头,分明只用向武林盟臣服就可逃过一死,但他却一直到断气都没有开口乞求。
邵慕白听了很是感动,因为两个不喜欢,他居然占了那个“更”。
“无迹。”他的喉咙滚了滚,道,“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就够了。”
段无迹听不出他话里的用意,问:“你有主意了?”
邵慕白颔首,“在我心里,不论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
段无迹愤然跪坐起来,扒着铁链瞪他,“你要干什么!”
邵慕白温柔地看着他,伸进空隙里握了一下他的手,权当告别。
随后,足下一点,飞向不远处的浊羽。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保证,段无迹不能伤到一分一毫。”
浊羽很是镇定,似乎早就料到结果一般,“这是当然。”
段无迹在长生锁中狠狠一捶,发出铜钟落地的巨响,在空旷的结界里发出一连串回音。他要说什么,出口的话却被长生链彻底锁在里头,只听得嗡嗡的声音。
邵慕白且不管这小魔头怎么阻止,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鬼妖呢?”
既然人都抓了,那么他们应该也掌控了鬼妖,万事俱备,就等着他来取泪丹了。
邵慕白曾问过冥君,这泪丹究竟有什么来历,为何只有他邵慕白一人能取。冥君告诉他,这是女娲造人时留下的一滴泪,法力无边。只是后来破碎成四份,分落各地,这才有了四颗泪丹。
那时,白祭还是个稚嫩的少年,瞧上去只有凡人的十二三岁大小。
他见女娲落泪时,递去了一张帕子。说,“姐姐生得如此好看,当多笑笑。”(从小就会吹彩虹屁)
女娲见他心地纯良,便将泪丹的法力拨了一些给他,也因此,于他额前留下一块火红色的图腾。
换言之,他法术的起宗,乃至于他后来修炼得炉火纯青的法术,与泪丹是同源的。
这也能解释,为何当时鬼祖吞噬泪丹掀起动乱时,他白祭会义不容辞站出来。
这些都是冥君告诉他的,毕竟他此生为凡人,上神的记忆尚且封印着。
他其实觉得可气,既然冥界危在旦夕,那何不终结了他这劳什子劫难,直接恢复他的上神身份?
然而冥君却道了语重心长的一句:“天界有天条,冥界有冥规。自你踏入凡人轮回的那一刻起,想要恢复神职,只有历完劫难,魂归地府,方可算终结。”
邵慕白好奇,“就不能破一次例?”
“历劫的又不止你一个,若开了你这口子,让其他历劫神仙情何以堪?”
邵慕白嘁了一声,“说的好像有神仙同我一起历劫一样......”
冥君一哂,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邵慕白停在浊羽跟前,暂且抛去这许多回忆,又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普天之下,碧落黄泉,只有我邵慕白能取出泪丹。在我施法的途中,你们最好离远些,莫来打搅。”说着眼神看向那在结界口低嚎的野鬼,“发出声音也不行。”
浊羽很是配合,“这个好办。”
但他行事周密,疑心也重,堤防着邵慕白怕他耍花招,于是他飞身挡在长生锁前面,并将锁链的尽头攥于掌中。
“不过,你也要清楚,若你稍有异样,这个凡人的命,可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语罢,他抬起食指,对暗处的小鬼做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