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簪?”
好半晌,段无迹才打破沉寂。
邵慕白这才意识到偷看人家已经有一会儿了,于是赶紧道:“确实雕的是红叶李,但不是姑娘家戴的花团锦簇的簪子,就两朵小花,且红叶李的形状简朴素淡,很适合男子戴的。”
段无迹想了想,始终觉得奇怪,“我与梅郎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他却要送我东西?”
邵慕白心虚地抹了一下鼻子,“要不怎么说梅郎心细周到呢?你看咱们帮了他一下,他就回赠这么精致的一支发簪。你看做工这么精细,得要花去他许久工夫呢!你......不喜欢吗?”
段无迹抬头看了他一眼,企图洞悉出蛛丝马迹,半晌,又似乎想通什么,冰冷的眸子亮了一瞬,放下手里的东西,“没有。”
邵慕白狂喜,“那你就是要收下啦?”
段无迹没有停顿,径直将那簪子往头上一插,轻晃两下觉得牢固了,才转而又去对付床上凌乱的衣裳。
邵慕白有点不敢相信此时的欣喜,他以为段无迹会拒绝,真要收下也得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却不想,他不仅收下了,那立马就戴了上去。
他记得,段无迹说过发簪易折,会行动不便。
哎哟哟,这小魔头,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喜欢,真把东西呈到他眼前,这不还是挺稀罕的嘛?
“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段无迹白了一眼痴汉笑的某人。
邵慕白继续笑着,只是收了几分痴愣,“我的早收拾好了,就等你了。”
“那你手脚还挺快么。”
“无迹,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俩现在这么熟,就别见外了。”
毕竟已经收下他的定情信物了,再见外也见外不到哪儿去的啦!
“不用,别碰我东西。”
果然......段无迹最擅长的,就是在某人心花怒放的时候泼冷水......
他一门心思地收拾行李,脑中蓦然闪过一句话,是那晚他复明之前,那个虚幻缥缈的声音对他说的——
“我送你一双眼睛,若你找到继承这双眼睛的主人,便带他来见我......”
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送”?
他的眼睛难道不属于自己么?
“邵慕白。”
“你看着我。”
“凑近点,看我的眼睛。”
“无迹这......不合适吧嘿嘿......”
“别嬉皮笑脸的,正经事。”
“你觉不觉得,我复明之后,眼睛变得哪不一样了?”
“变好看了算吗?”
“....................当我没问。”
段无迹打心里觉得这人没个正形,偏偏在收鬼的时候又气势如虹,雷霆万里。
真是复杂!
没得到答案,他便没有硬问下去。未知就先让它未知着,反正不知道也没什么,能看见东西就行。
他这样想着,直到那天,发生了一件事。
.....................
那日,他们正骑马在路上走着,经过一条山间小道时,陡然蹦出来十几个山匪打劫。个个大刀阔斧,凶神恶煞。领头的那个,脸上还横了一道狰狞的刀疤,那刀疤愈合的时候显然没调理好,本来该合起来的肉却高低不平,一块鼓一块凹,仿佛粗糙的针脚,让人看了心里发麻。
“马背上的,乖乖留下买路财,爷爷可饶你们不死!”
“哟?”
邵慕白见对方大刀阔斧气势十足,不由心里发笑:“无迹,咱们碰上打劫的了。你说他们这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啊?”
段无迹白他一眼,“你倒是有色给人家劫呢?”
邵慕白啧了一声——这小魔头,当真毒舌!
“我这不是怕他们看上你吗?你这相貌可是天上有地下无的,那万一他们动了歪心思,我可是得心疼的。”
段无迹不满,“意思你决定乖乖献上财宝,溜之大吉了?”
“那当然不行了!”邵慕白当即表忠心,“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放是肯定不能放的。你说怎么收拾,我都听你的。”
段无迹只是冷冷一笑,“区区几个山贼,还轮不到你出手。”
这话刚落音,邵慕白就觉着眼前刮了一阵风。紧接着,一记鞭子撕裂空气的声音,身后的几个山贼就应声倒地。一时人仰马翻,哎哟连天。
邵慕白的眉毛一飞——得,说干就干,的确是段无迹的作风。
那贼首见段无迹的武功如此高强,一时吓软了腿,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爷爷!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方才吆五喝六的山贼一下子摇尾乞怜,要不是邵慕白见多识广,可真要以为这山贼是唱戏的了。
段无迹不喜他这称谓,“啧”了一声:“谁是你爷爷?”
“不是爷爷,那......大侠!大侠饶命啊大侠!”
虎背熊腰的人哭天抢地,一边说一边磕头,恨不得化身孟姜女哭塌一座长城。
段无迹实在厌恶这种没骨气见风使舵之人,只想赶紧让他闭嘴。
“再哭下去,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别别别!小的不哭了!不哭了!只求大侠放我一马!”
段无迹面色冷冷,将鞭子收在手中,伸出两指抚摸长鞭表面的纹路,徐徐悠悠地把玩,道:“饶你性命也不是不可。”
“多谢大侠!”
“把手上的武器统统交上来,马匹刀剑一样不少,并且承诺不再劫掠路人,我便放你们走。”
哭喊的山贼安静下来,面露难色,“这,这......大侠,这都是咱们吃饭的家伙,都丢了......往后咱们——”
“——意思你们不思悔改,还要重操旧业?”
“没有没有没有!我交!我交......”
他瞥见那发亮的蛟龙鞭就腿软,当即没了立场,乖乖让手下的人上交武器。
缠着红布辟邪的大刀,削铁如泥的斧头,以及那贼首不知从哪里抢来的,造价不菲的红缨枪。
变脸快的人,往往心肠毒辣。咬人的狗不叫,而这类人却不是不叫,只是先叫着让你放松警惕,再在你猝不及防时出手,一招致命。
这贼首显然属于此类,他双手奉上□□时,一直偷偷瞄着段无迹的动作。见他将鞭子收了,一圈一圈往手上缠,甚至转过身去,背对于他。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他眼中闪过杀气,射出袖中早早藏好的毒针,径直飞向段无迹。
第59章 劫匪(二)
贼首眼中闪过杀气,射出袖中早早藏好的毒针,径直飞向段无迹。
他的算盘打得滴答响,想着这一招绝地反杀,定能在寨中又建立一番威信。
但,段无迹是何人?他自小生长在平教,而平教又是江湖上使毒的圣地,排名前十的剧毒有九个都出自于此。这贼首在想什么,他平教少主岂会不知?
邵慕白见着那贼首的动作,心里咯噔一声。身子率先做出反应,急急飞了过去企图保护。
不想段无迹早有防范,回身的瞬间抬手一挥,手里的鞭子嗖的飞出,如出海蛟龙般,快如疾风,气势如虹。只听“噌”的两声,势如破竹的毒针被长鞭隔挡,因那力道之大,毒针飞去的方向陡然反弹,以更大的速度原路返回。
“嚓!”
一记细微的,毒针入体的声音。
方才心存歹念,以为要扬眉吐气的贼首陡然一僵,眉心被两根毒针穿过,当场没了性命。
前后不过一眨眼,那些山贼什么都没看清就没了老大,以为段无迹二人会什么隔空杀人的神秘武功,惊吓之余,一窝蜂散了。
而看清所有经过的邵慕白,心里却仿佛急腾腾蹿过了一条蛇,所过之处鸥鹭群飞,鸡犬不宁,待一阵石破天惊的奔逃之后,才又安静。
“无迹,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段无迹气定神闲地将蛟龙鞭在半空一抡,又缠回腰上,不屑道:“我自然是没事了。有事的是他。”
这贼首虽然恶毒,但却没有恶毒的眼力。他真正收手是将鞭子缠腰,可不是圈手上。连他蓄力都没看出来,还敢出手谋害?真是自不量力!
“没事就好!”
邵慕白这才放心,但他刚走出去两步便腿下一软,径直跪了下去。狠狠摇了一下脑袋想要站起,却又跪了下去。
“你怎么了?”
段无迹整理蛟龙鞭的手顿住。
邵慕白在腿上快速点了几处穴道,低头半晌,扯出一个讪笑:
“那个,毒针好像......扎我身上了。”
段无迹一惊,方才毒针直冲他面门,一共两根,他一一都打回去了,怎会飞到他身上?
原来,适才情急之下,邵慕白怕段无迹受伤,一个箭步冲过去抵挡,却在不留意间,被第三根针刺中,好巧不巧,就扎在膝盖上。
段无迹微恼,“我一个人本来能应付,你瞎凑什么热闹?”
邵慕白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我这不是紧张你嘛......谁知道那贼首不但眼力差,准头还不好。两根直冲面门,一根直冲下盘,我这一时没反应过来才着了他的道......”
段无迹一愣——一根直冲下盘?也就是说,方才若不是邵慕白出手,这根针,其实是扎在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