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觞心下暗沉,他的眼,可是清楚地看到眼起的“两人”与攀行在这屋周的水怪并无二样,老妇的这这番话中之话,明显就是敷衍威胁之语,且他看来,这屋中志怪并未有恶咒加身,既如此,何来解咒一说。
这肮脏低劣的妖怪,竟敢欺瞒与他!
第三章
像是应验梁觞的猜测,老妇的竖瞳应着如寒冰般的少年,暗暗角着开来。尤尧纷纷落惶而去,老妇不敌后,看着这个应圣子之诺而生的少年,亦不语。倒是旁边的浣衣女在少年如虎般的气焰中震颤开来,不住地咬紧牙关将嘴中的赎罪之声咽进腹中。
最终,凌迟的目光之下,两人原本挺直的脊梁变得弯曲。
不愧是真龙天子,老妇感叹道,寻常精怪怎么禁得起天子一怒。
“殿下,且恕奴等欺瞒之罪”,老妇终跪俯在地,恭敬道,“应圣子之言,奴等暂不能述出详情。”
老妇张开口,一禁令之咒浮现妇人犹如黑洞般的嘴中,而似乎是个信号,围着在四周的尤尧纷纷张开嘴,毫例外,它们的嘴中均带有此符咒。
“哥哥,这禁令之咒如其名,没有施令者的准许,受咒者至死都说不出禁令之言。”沉醉的话语回响的耳边,小小的孩童在他的耳语低语,道,“哪怕,是死!
“圣子还嘱咐将这个交予殿下”,老妇手中,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杖瞬间化为一锦盒,待浣衣女将其呈上后,方又道,“圣子还言,望殿下天祭之前千万要‘保重’。”
心中一动,梁觞将身体靠回软枕,这才放过,道:“下去吧。”
待两人退下之后,梁觞这才打量起眼前这巴掌大的锦盒,这木盒八面严封,雕匀着交缠的黄泉之花,只其一面正中有一并蒂之花。细想之下,幼弟在牢中予自己壁砖上雕刻便是黄泉之火缠绕单一并蒂之象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并蒂、并蒂,所谓并蒂必是花开两枝,但这锦盒,为何却独有半枝之花。
抚摸手中的纹路,梁觞想起祭师转达之言,“天祭之前需得‘保重’”,这锦盒和天祭究竟有何联系,难道幼弟难道早已料到会有如此之境?
梁觞冰冷的手扶了太阳穴:沉醉,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吾兄,无他,这只是沉醉想送兄长大人一份大礼而已。”沉醉喃道。
彼时,沉醉被安置的早些同兄长生活的殿宇的中,这些殿宇原本在当今梁王登基后便空置成为了冷宫,他以为他还会在那牢狱中多呆些时日,却不成想没想到这么快便折回到了这里。
这处名为“浮芜”,先王在时,此处光华一片,而现,短短三月不到,却寂寥得只剩下惨月。
沉醉一动不动的任侍女替自己梳洗,他实在是太脏了。
几日前,他直接被丢入了猪圈,未防出师未捷身先死(其实是防晚上会被冻死),他还是不得已和牲畜混在一起,直到今日国师召令,他这才被“拎”了出来。
“嘶”,头皮一阵抽痛,睁开眼,俯视着跪地求饶的宫奴,死水般的眸子将倒影着其惶恐之样,沉醉再次平静的闭上了眸子。松了一口的奴才这才小心起身继续侍候。
待梳洗之后,不其然,沉醉见到了此生最为厌恶之人,没有之一,国师荆斐。
梁国的国师,是除却帝王最有号召力的神棍,也没有之一。其伸手沾染政务却无取代之心,说是忠于帝王,却任由皇室凋敝;说是心怀天下、为民谋福,沉醉冷哼一声,野录记载因异人扰政而兴的饿殍,少不了遍野,也从未听闻这鼎鼎之位者有何作为。沉醉有时都会在心中默默吐槽,要是那天梁国不经意被改朝换代,任这国师之人依旧会该吃吃该喝喝,半分动容都没有。
但没办法,梁人偏好这中颇具象征意义之人!
说起来,与梁人,这国师的身份也忒神秘了些。梁国上下只知其地位高崇,梁史中,从没人能抓住这些老狐狸的尾巴,虽说可能是夸张了点,但下述却是属实:至今知道这些狐狸们出处之人,算得上是零,即使是有,也早就永远地闭上了眼。
而梁国现任第五位国师,是奇葩中的奇葩。荆斐喜欢梁觞,却封印对方记忆;厌恶当今梁王,却愿委身其下;巴不得沉醉早死,却又不得不巴巴过来讨嫌。但有一点沉醉不得不承认,这神棍对兄长是真好,尽管在他看来,这种喜欢是掺杂了些旁的东西。但奈何,即便他与这国师对不了盘,他们短时间内都奈何不得对方,也不能奈何对方。
待到梁觞坐定,自有一众宫奴奉上的茶点后退下,扔下一个禁音术法后,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将觞儿送到了何处”,自打两人闹崩之后,老神棍从来就不想与沉醉多出半分言语,我不知他状况。”
冷笑开来,执起宫奴奉上的茶盏,沉醉并不急于回答对方,他不介意神棍自说自话。
“梁王有意将祭祀提前”,荆斐斟酌道,“把他交给我,祭天的事,你,不必担忧。”
将茶盏放与桌上,现梁国最不担心这件事的,想必,就只有他了,反正他们心中的算盘早就打点好了,现下,这神棍居还多此一说,真是,讨嫌得紧。
“交给你!”,略带嘲讽的目光探量着对方,“亏你还好意思说出这样话。”
谁人不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要以为他当真不知这神棍道私自篡改王父遗诏的事,要不是如此,现在坐在那位置上的便是兄长。
“他乃亡国之相!”回应着沉醉,荆斐淡淡道。只要不坐上那个位置,这一切幸许都可以避免。目光微沉,荆斐的眼扫过对面之人,但坏就坏在,眼起的这个变数。
沉醉冷哼一声,他知道对方的欲语之言,只是,他现下心情颇为不爽,打算晾上半响。
荆斐瞪着该吃吃该喝喝的沉醉,有些无语加无奈了。
待将茶饮尽,沉醉扳开一快甜糕,吐出了四字:“半枝并蒂。”
荆斐微愣,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只见对方眼神澄澈,眼中没有半分说笑的迹象,斟酌道:“你真想如此?”
沉默蔓延,荆斐原以为会再次等不到对方回复之时,只见沉醉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
千载难逢之机已到,畏手畏脚,欲成何事!
随意摸了一块己上的糕点,沉醉将手中扳得细碎的糕末掷地,任如三两黑蚁般大小精怪转首抢夺殆尽,这精怪,甚喜甜食。
“吃得,可真香。”
荆斐点了点头,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只再次承诺沉醉他会将天祭的事安排妥当,要对方这两月老实呆着便匆匆离去。稍晚,自有婢奴过来传令,带走了这宫中一众宫奴。
沉醉厌恶甜食,梁宫中无人不知,而现今,当着他的面还敢将此物呈上来的,只有那位!
看着国师蓝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沉醉的眼沾上些许阴翳,心情随着万里阴空再次阴沉开来。
“祭祀之礼,么!”
寒鸟掠过,沉醉抬首,这灰蒙蒙的天空虽不好看,但不知,他亦还能看多久!
哥哥,但愿我们都能毫发无伤地渡过此劫!
天空被高粱色染尽,太阳最后的阳光仍不遗余力地温暖着这整个浮芜,红彤彤枫树下,一精致的四岁小儿玩得正开心。
“沉醉。”一身呼唤响起,托着玲珑绣球的童子被迎来的小小少年抱起,童子困惑的看着兄长:
“哥哥?”
“你说我们像不像囚鸟。”纷飞的红叶之间,同样拥有着精致眉眼的人问道。
童子的眼望进对方如大海般深邃的眸中,那里,带着并不属于稚龄的郁沉和悲哀,任何安慰的话语仿若在此刻都会归于苍白:“为何有此一说?”
“是呀,我为何会如此说勒。”小小少年笑得苍白,现在,他还不能告诉幼弟,这精致的殿宇宛如囚困飞鸟的牢笼,而他们成天困居在这宫中一隅之地,虽被精细照料,但却失去了原本的天空,说不定,转瞬便会尸身异处。所以,他向沉醉承诺道, “待你长大之时,我便给你自由可好?”
“自由?”沉醉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的眼起的兄长,稀疏的阳光打在这少年人身上,使其散发着犹如黑夜般星辰之光,“届时,沉醉可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少年点头回到:“恩,是的。”
童子挨着对方温热的面皮,想了想,抬头认真道:“届时,有哥哥在吗?”
手中绣球暮然掉地,水花四溅,紧搂着自己的少年依旧暖暖的笑着,眼虽看着对方的唇张张合合,却听不得声音。
直到时间被定格一刻,小小孩童大睁的双瞳,只印得对方海蓝般的眸间渗出的血水。而少年身后,“滴答”的红色从自刀刃上倾泻而下。目光及上,沉醉的眼染上疯狂!
少年的背后,正是残笑着的“他”,那个与现在一般无二的他!
第四章
“咳咳!!”一阵狂咳在寂静的殿中掀起,仿若是一口气呛到了心肺之间,胸中似是被呛火一般,沉醉咳嗽着从梦中艰难醒来。待到冷静之后,拿起水壶,猛灌了一汽冷水之后,这才彻底平静下来,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湿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