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人能永远不会将秘密说出去的,不是么?
现下,沉醉一朝卖萌不成,便又出一招,装出了一副下一秒就要挂掉的模样,反正,对方现在是不能杀他,能矫情恶心其一时便是一时。
果真,梁王再次怔住了,沉醉大获全胜,但这份“胜利”未维持多久,一盏冷茶泼面而来,那假装柔弱之人终将那没脸没皮的样相舍弃。
“哟,看来你最近过过得也不是很好”,懒洋洋的扫了对方一眼,无视梁王渐变脸色,沉醉不怀好意道,“我是你的话,要是有这闲情‘探望’我这苦难之人,还不如多去帝庙烧几柱高香。”
第二章
皇室之人,当真是无情,连着一母同奶的胞弟都不愿放过。而这位现任梁王,可是靠着弑父杀弟坐上那位置,脚底下,早已是血流成河。要是不怕被何人索命追魂,还是趁早多烧两柱高香。
耳边传来一声冷笑,不其然,皮笑之间自有人将将沉醉踢翻在地。背脊一沉,梁王重重的踩上沉醉脆弱的骨质,“那又如何,不管如何,现在的王,是我!”
即使你被先帝宠成了心尖,即使他不是内定的王,那又如何。一把拎起沉醉的发,迫使对方的脖颈后仰,直视对方的眼,梁王道:“你们败了,就该为寇。”
神魔都不能奈我何,无可就凭你沉醉区区一双魔眼,又奈我何!
要不是看着他还有几分价值,他怎会留这两兄弟活到今日!
头皮的疼痛直达皮肉,被胁迫的姿势让沉醉很不好受,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继续撩拨:呵呵,是么!
被那双黑沉沉的双眼直勾勾盯住,恍如心底最为黑暗的秘闻尽显人前,现任的王松开了手。
终于,再次被拖行时,沉醉终于冲着那高高在上之人勾起了第一抹真正的微笑,恍如盛开于冥府的黄泉之花,只为索命而来,直看得梁王背后一凉,紧握的骨节微微开始泛白。
“马上将这这异子祭祀,马上!”直到沉醉的背影完全消失,梁王这厢暴怒道,现在,他一刻都听不得半点这异类还活着的消息。
“王,不可”,白发苍苍的祭师及时劝谏道,“现在还不到时候,贸然祭天,只怕会祸及己身。”
狭长的眼扫过那祭师,仅仅是一眼,那祭师的身体便禁不住抖如雨中鹌鹑,可即使如此,他仍硬着头皮道,“而且,国师就快出关了。”国师,与这对兄弟的感情历来是极好。
紧绷的身体一顿,梁王问:“几时之事?”
“三日后。”
“退下。”
梁觞再次看到阳光时,亦是三日之后的事情。暗河将他送到了梁国最南的边境之地,是河边的浣衣女救了他。
透过半开的竹窗,映入的只有散发着寒烟的碧水和墨绿的大竹,直至现在,他的神情目光中还带着些许懵惑。
忽而,草竹交衔之处,冒出两道白眼圈,似是感受到梁觞的注视,它缓缓地摆动着如蛇般的身子,朝着竹楼所在的方向游来,直到抵达竹窗下,它便用纤长的下半身撑起整个身子,惨白的双手紧紧抓住竹窗,冒出如鸡蛋般大小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同样打量着它的人。
梁觞:……呵呵……
两厢“深情”相望无果,还是梁觞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默默地转过头,心中再默“呵呵”两声后,他便任由额心纹有红色桃纹印记的浣衣女异常“激动”地服侍自己喝下药粥。
待浣衣女再次扭着婀娜细腰,踩着怪异的脚步退下后,窗边的头颅动了起来,它挪动着笨拙的身子,拖拽着一路长串的水渍,缓缓地向梁觞爬来。
而随着对方的靠近,梁觞也终于看清了覆盖在皮肤上的墨绿蛇鳞、塌陷鼻梁、灰小鱼嘴,再加上稀疏蓬乱的白发,活脱脱般的欧美水怪形象,而它们额心中央,皆有与浣衣女一模一样的印记。
额,不要问为什么他的要用欧美水怪来描述眼前之物,反正是幼弟所书所述。
他心中暗道:可真丑!
不过,梁觞再看上一眼,琢磨着将此水怪给幼弟捉上一只,幼弟的话,想必有很多办法能弄清楚它为何长成如此模样!
意念之间,那水怪伸出的手顿住,这一刻,梁觞清晰的看见它原本灿烂的笑容出现了扭曲崩裂的痕迹,像极以他那同父异目的兄长被沉醉气歪了鼻子的模样,一想到那场景,梁觞的嘴角微微牵起。而这丝笑意方显露之时,那小水怪似是被吓着了般将头往后缩缩,迅速脱离他可触手范围。
梁觞:我有这么可怕么!!
不过,见此场景,再念想起幼弟曾与他说过的那些怪物志谈,梁觞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唉!!!心里素质不强还当什么水怪!
小水怪方退下,竹门再次被打开,看来,又来了新的探客。
“您身上带着圣子的气息,它们很是喜欢”,浣衣女搀扶着一苍老的妇人入屋,那妇人额间同有桃纹,道,“只是,您似乎吓到了它们。”
圣子?
眼前的妇人头戴祭师特有的冠羽,着灰白裾裙、披珠衣,拄着木杖。而杖上雕刻的纹路,好似有几分眼熟,再想,梁觞发现那花纹竟和那日牢中幼弟所示壁砖图案一模一样。再想及沉醉近来的谋划,梁觞的身体,微微紧绷。
老妇接着解释道:“我族将天赐福儿与我族这赞誉为‘圣子’。”
梁觞暗道:天赐福儿,他身边有那般柔软无力之人么!
不枉梁觞作如此之想,梁地为北地,民风彪悍异常,尚武,即便是看上去文绉绉的祭师,也不若南地那般纤细柔弱,随便挑上几个,也尽能撂翻几孔武南人。而那异力,也就是巫力极盛者,在北地更甚矫捷,他们是大祭祀,可不是南地那番无用的“福儿”。
妇人目光扫了扫屋周,待收回目光,一屋子的水怪全部现出了身形,几十双圆溜溜的白眼睛“热情”地注视的他。
“先祖曾示,现世之‘圣子’能解我族千年之忧。”老妇继续解释道。
当梁觞的心思此刻却拐了一个弯,哦,难怪那浣衣女去时的脚步如此怪异,如是这屋中找不到压脚之地。室内出现了难得的静默,梁觞心中拐了无数道弯,待收回心思,终道:“还请祭师解惑。”
这满屋子的水妖,还有妇人口中的“圣子”,都与幼弟都脱不了联系,只要加以利用,届时未偿不可成为救出幼弟的一大助力。
老妇笑容依旧慈祥,只道梁觞现身处在一个叫“獠”的部族中,部族加总也就三百来号人,傍水而居,而原本周边还有好几个类似于他们这样的部族,后来也逐渐衰败了。而这些半人半蛇的活物却是新出生的幼儿所化,直待长满十岁,才能褪鳞化人,“尤尧”便是他们在成人之前的统称。
“殿下,“尤尧”原本就是为诅咒”,妇人摸着倚靠在膝上最近的一匹尤尧脑袋道,“而能根除它的,只有四殿下了。”
原本,新生的孩儿等到十岁化形也无不可,但现在,他们已进无路可退。
寒水之畔,已渐渐变得不适合居住,南地特有的毒沼泽阵加速侵蚀着这里,水一旦沾上沼泽的毒气,对离不开水的尤尧是致命的。
族人也曾想过带着新生的尤尧迁徙到别处,但脆弱的尤尧短时间内却适应不了异域的水,曾有时,尤尧因“水土不服”死去的数量竟比在寒水之畔多出了数倍。
族人舍不得新生的幼儿,长此以往,只得困守于此等死。
而听到妇人的解释,梁觞掀不起半分波澜,再次打掉身旁的一只手后,道:“这关吾幼弟何事!”
既然这祭师深知自己的身份,那么,她亦清楚得很,身负不祥之力的皇室直系是为异子,古往,异子便天生双心,其降生便是天下大乱之兆,妄图染指异子之物,不论神鬼,没一个能捞着个好下场。更何况,沉醉可不是那些娇弱到连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天赐福儿。
梁觞再心想,且先不论异子是神明在某一特定时间点考验“赐予”,能收束其的,也只有神明,光是与异子扯上关联者没好下场这点,这异族,竟有这样的胆量。
还真是,小看了它们!
“殿下,菩提从不会结无因之果”,祭师睁开微眯的竖瞳,道,“您认为您是如何从北面的都城到达这最南的寒畔。”
电石火花之间,梁觞蓄力撑起身子,浸冰的眸子紧锁着眼前的妇人,“吾弟与汝交换了何物?”
异子,虽有霍乱之兆,但如若不是心存异心,便是天道庇护的存在。这规矩深刻于命盘之间,一般的凡人鬼魅决计撼动不能,但若是,是沉醉主动对这群鬼魅抛出的诱饵,强制让他成为它们口中的“圣子”,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沉醉暗改暗河流向的异力绝不是天下掉下的馅饼,如月之阴晴,有得便有舍,他之后能在短短的三日不到的时间内到达这在梁国地图上绝不存在的部落,再被这些非人之物救起,幼弟一定是拿出了足以让这异族心动的筹码,它们才愿出力,而这筹码绝不是破除这并不存在的诅咒那么简单。
“殿下,现下须得请您尽快养好身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年迈的祭师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