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几位祭师也纷纷僵硬应和:“现要处理祭物的尸身,恐怕有些不妥吧。”
祭师们纷纷身着朱红宫服之人,挣扎着神志不断反抗着,填满眼底的红蓝的光芒的时盛时衰,口中不断重复着:“恐不妥吧、恐不妥吧!!”
“哼”,那阉奴冷笑开来,被在身后手暮然捏紧咒符,另一只手拿出一道令状,交由为首之人,“这是国师亲写的令状。”
为首的祭师接过,打开令状后,确认确为国师的字迹后,眼中的红蓝之光彻底沉淀了下来,详阅后,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两字上:水祭。
即便是被人控住了心智,众人心中还是一悚,在咒符的操控之下,他们但却不敢违背德高望重的国师之令,终还是任人将尸首拖走。
待遍布血腥的室内再次恢复黑暗时,有什么东西不满咆哮开来。
一十三来岁的少年被一低等祭师吆赶至一屋外,俯跪在地,半响,一只属于高等祭师的袍角映入眼帘,上方的人吩咐他替屋内之人梳洗后便转身离去。少年仍俯跪在地,在确认对方已经远去后这才抬头起身。
一打开门,浓重熏香溢散开来,珠帘间隔的内室之间,一道身影倚靠屏风。想必他便是刚才祭师吩咐要熟悉的对象。
“大人,奴进来了。”
半响,得不到回复,少年大着胆子推开屏风,一带血苍白的人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因着对方如冰般的身子,少年将手伸向怀中之人的鼻翼,如意料,怀中之人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呸,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显然,这并不是少年第一次遇到这档子事。
除出早已看清原本颜色的衣物后,少年将怀中的人放入热水中,沾着水,一点一点的将眼前之人脸颊和头发上的血痂清理干净,早已失去呼吸的尸身终于露出了精致的面貌。
当擦拭着对方纤细的四肢时,少年这才发现他四肢上均有一道一指宽的泛白刀口,可见入骨,待将对方全身清理干净后,少年终于确认了这小孩的死因。
居然是被人切断血脉后失血过多而死!
看着他外翻泛白的伤口,少年的心中微痛,人在杀牲畜都会的一刀给个痛快,为何对待自己的同类,却需要这样残忍的方式,让对方在饱受生命流逝的痛苦和不甘中缓慢的死去。
“这便是人”,不知是谁在他的耳边低语着,“嗜血、暴虐、粗鄙!”
“谁!!”他转过身,却发现周遭空无一人,简单将此归结为是饿着肚子而出现的幻听,少年便不再理会,继续清洗手底的这具尸身,他可没多少时间,外面的人也绝不不允许拖延。
少年摸不透地方,略微兴致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在将丧衣给对方穿上之前,看着宛如睡着了一般的人儿,少年想了想,在刚才替对方换下的衣物种选取了一纱织模样的东西,放在热水中熟练的搓洗,直至那东西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原是一方绣着精美花饰的盖头,这种由珍贵且有脆弱莲茎线织成织物因着长时间浸染,以及少年粗犷动作,绻绣着的花纹纹路早有些支离破碎。
“呸,这些畜生。”少年的卑微的出身,让他早早地便识得阴暗的人世,这小孩身着的衣服随蒙上了浓重的血痂,但大体来看,与新娘服是极为相像的。这些表面上是圣洁高大祭殿,内里还不知道是怎样垢污阴沉。
不过,这怪不得这少年不识对方身上的高贵的祭服,少年很小便充作了奴,被转卖在各种见不得光的地方,虽知有祭服大体模样,但奈何这尸身上这件是由当代国师特制的,且现在的祭服从未有纹绣并蒂莲花的特例,所以,少年便以为这只是一件繁复的新娘装而已,还是穿一男孩身上。
将盖头用力的拧干之后,循着针脚,少年很快将其拆得四分五裂,轻轻的将纱条包裹在住尸体四肢的伤口后,这才替对方穿上白衣。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寻着声音,少年侧目,随着缠绕松散的巾条,他这才看到那包裹在巾下伤口白色铃铛,浑身寒毛倒竖,他确认,方才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此刻,他想到流传在坊间的各种的志异怪闻,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古怪的癖好,犹豫两秒后,他还是将手伸了出去。确认不能将此取下后,少年拿出地上仅余的碎条,尽可能地将沿着足镯上的将四周嵌有的铃铛捂严实了,后复将散开的巾条收紧并打了死结。
待干完这一切后,少年将人平置在塌间之后,这才离去复差。
第十二章
静默的室内,温暖馥香寥寥升腾,捂住两个铃铛的丝被条缓缓解开,红色的碎屑飘置在安放尸身的塌下,塌上的铃铛无动自响。
“你叫什么名字?”
“苗白。”
“苗白”,身着丧衣的小少年斜歪着头,双足上的七彩铃铛发现悦耳的声音,隐约之中,那铃铛上面时隐时现的围绕着一拳状似茶蘼的七彩咒文。当这铃的主人全然未察觉,晃了晃双腕上的红丝纱,“我记住你了,还有,这个,谢谢!”
“不客气。”苗白傻乎乎地道,目光扫过对方的四肢,皙白皮肤上并无狰狞入骨的伤口。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对方飘落在苗白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你有些天赋,吾可许你一个要求。”
血一般的花朵缓缓盛开,身处花丛中的精致少年道:“汝,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少年的眼中飘上一丝迷茫,“饱足的食物、温暖的床铺。”
馥郁的花朵层叠怒放,他继续道:“遮风避雨的屋子。”
“这些,真是你想要的么?”足着彩铃少年放开他,这唤为“苗白”的少年,这些东西在离他不远的未来将垂手而得,“再想想,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黄泉之花从枝头坠落,郁葱的花叶纷纷涌出,身着丧衣的少年逐渐便浓雾吞没。
他问他,“什么要求,都可以?”
小小少年用微笑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想得到自由身,离开这里。”他毫不犹豫道,即使是自我臆想,他也想成为一只远走高飞的鸟,去寻找曾经栖息过的那片天地。
雾气中,青色的枝叶也变得愈加模糊,白衣少年冲着他点了点头,复问道:“可有离开汝身之地后的打算?”
苗白沉默了,他,不知道,少时的那片天空再不复清明,即便被束缚的翅膀能展翅高飞,他不也知该如何回去,他迷路了。
“汝若助吾成事,吾自当助汝。”
苗白迟疑,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他。
雾气变得越发浓厚,白衣少年感受他的沉默犹疑也,亦同时,待身影融入空气之际,他道:
“汝可以好好考虑,待吾归来之时汝再告诉吾也不迟。”
少年追逐对方消散的碎影,问道:“能告诉,您的名字吗?”
“吾名沉醉。”
!!!!!
苗白自梦中醒来,先已是晌午时分,他硬生生的逼出了一身冷汗,只因他今归时才闻,今日午时祭天中的“异子”唤作“沉醉”,是先王最为宠爱的幼子,而梦中之人,正是今日他亲自接收手之人。
“唉,我给你说,今日四殿下殁了之后,国师居然用水祭来处理。”
“!!”
“国师怎可下达如此决定!”
“是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四殿下同国师之间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死后都不让人如土为安。”又一人议论道。
“哎,可不是嘛,这位小殿下也真是可怜。”
人声由远及近,苗白恭敬的退后行礼,尽量地蜷缩着身体,努力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不想,还是听人言道:
“他就是今日料理四殿下后事之人吧。”
“恩,就是他。”
“沾染上皇家的事,即便只有芝麻大小,保不得日后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处理掉。”
俯跪于地的少年僵在原地,他忘了自己将要大难临头,只记得记起某位祭师之言:处理人祭留下的尸身中,万使用不得带血的东西,否则,怨气凝结的尸身,将会殃民祸国。
上一次天祭中,有人只将沾染了一丝血沫抹额用在祭品之上,结果,当世鲜有巫世大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而“复活”了的祭品纠缠触碰禁忌之人长达十年,至今犹自在世飘荡。
接着,还不待苗白做出任何反应,自有人将其拖了下去。
荆斐本打算亲自接沉醉出祭室的,这次的祭天非同小可,但是梁王突然发难,再三确认祭室内人了无生息后,这才进宫安抚暴躁不堪的帝王。
神龙已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它在排斥着现任的帝王,隐隐有着暴怒的趋势,本不应登高的伪王自受不得神龙的怨气。
虽早知会有如此结果,但荆斐却未想到来得这样快。
荆斐心神不灵地安抚着头痛不已帝王,从踏入这福宁殿开始,他心中便隐约充斥的一股不祥,这异样使得他连常惯呈于人前假笑都卸了下来,随着帝王的胡闹,他的脸上逐渐拢上了一层寒霜。
而当帝王的近侍入殿时,还不待对方开口,异样的气息让荆斐直接觉察到事态异变,毫不留情地推开靠着自己的青年,他的眼直接染上威严的金:“贱民,汝何而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