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鸢曳终究是留在了东海,送龙后离开的那天,大哥孤照牵着他的手,目送龙后的飞辇渐行渐远。
“不……”鸢曳身处梦中,眼见着母神离开,十分想跟随而去,可又舍不下东海的众人众物,焦虑悲哀,心都要被揉碎,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喜欢的人不能和自己呆在一处,明明,母神也很舍不得他。
他此时正躺在一张炎玉床上,在药物的作用下,梦魇越来越重,让他即使身在梦中,也忍不住哭出了声,眉头紧皱着,手掌四处乱抓,陡然碰到一只温热的手,便紧紧抓住了,不再放开。
坐在床沿的云觉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先是一愣,接着喜上眉梢,反握住了他的手:“曳儿……”
“母神……”欣喜瞬时被打断了。
“母神……”鸢曳在梦中哭求着,“母神……曳儿想你了……别走好不好……”
云觉手指微颤,神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将手抽了出来,放下靛色床帐。
室内一片晖亮,虎皮毯子厚重柔软,踩在上面不会有任何声响,房间四角摆着蛇纹铜灯奴,里头盛着永远不会干涸的鲸油,幽幽燃着,映亮诡谲的夜色。
云觉身着一件灰色的大氅,即使室内温暖如春,他也觉得凄冷无比。转过身,云觉坐上一旁的矮塌,一边拨取热釜里的暖玉,一边朝着立在屋中的黑衣男子道:“吩咐你的事,做成了吗?”
黑衣男子身材健硕,脸覆银面,正是在幻境中劫走鸢曳的那个人,闻言他摘下假面,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唇角带笑道:“人不是给主人您带来了,完好无损。”
云觉抑不住翘起的嘴角,能再次见到鸢曳,无论如何,他都是很高兴的。但片刻后想到什么事,眸中闪过杀意,沉声问道:“那条狗呢?”
黑衣男子垂眸,挠了挠后脑:“属下无能,不仅没能杀掉他,还被他所伤。”
“是中了他的九昧真火吧。”云觉从袖袋中拿出一瓶药膏,“这是磺玉凉膏,专治九昧真火的灼伤。”
“多谢主人。”黑衣男子接过瓷瓶,面露欣喜。
“无碍,你不是他的对手。”云觉摆手道,“不过那蚌也不是好惹的,就让他待在里面吧,谁让他多管闲事。”
“主人放心,我离开之前,已经唤醒了所有恶兽,就算他出得了幻境,恐怕也会被恶兽撕个稀巴烂。”
云觉将手覆在取热釜上,赞赏道:“这件事做得不错,转隅盒呢?”
黑衣男子立即拿出一只银光闪闪的小盒子,正是在蚌壳幻境中使用的那个,他双手捧着放到桌上:“主人。”
云觉把转隅盒收入袖袋,垂下眼睫,隔了一会儿才道:“把龙帝送回去吧。”
“什么?”黑衣男子一怔,“主人您方才说,把谁送回去?”
云觉看他一眼,重复道:“龙帝。”
黑衣男子神色复杂,合着自己千方百计把人弄来,主子只是抱到屋子里看了看,就要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云觉看出他的惊讶,也不多做解释,拂袖起身道:“把人放在东海龙宫门口就好,你躲在远处看着点,别让他被人伤着,等宫人把他带进去了,你再离开。”
“……是。”
东海龙宫的结界之外是无边大海,结界之内是终年温暖,碧瓦飞甍的华贵宫殿。
鸢曳醒来的时候,脑袋里还充斥着那些小时候曾经历过的事,两位脾性迥异的哥哥,决绝离去的母神,这一些事在脑子里滚了一遭,如同又经历了一遍一样。
“母神……”他一出声,嗓音便嘶哑的厉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绯色的帐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面孔探了进来:“陛下……您醒了?”
是蒡静。
鸢曳看她一眼,重新合上双眸,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先是与祸帝去了中海无妄界,然后不小心被推入蚌妖幻境,之后在幻境里……心口疼痛难忍,被人追杀,最后昏了过去。
之后呢?自己居然已经出了幻境吗?现在这是……回来了?
那……那个黑衣人呢?祸帝呢?他们到哪里去了?谁送自己回来的?
头为什么会这么痛?
鸢曳抓住身下褥单,咬着牙问蒡静:“祸帝送我回来的吗?”
蒡静并不知道他这些天出去做什么,自然也不知道他是跟祸帝一起出去了,乍然听到祸帝这个名字,显出几分惊讶:“不是啊,陛下自己是回来的,您昏在宫门口,是咱们的宫人把您带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鸢曳心乱如麻,“我昏了多久?”
蒡静闻言,露出一个欲哭不哭的表情,担忧道:“陛下足足昏了一十四天,我们都快急死了!”
“十四天……”鸢曳浑身无力,以手背遮住眼睛。
怪不得自己觉得仿佛将前半生之事经历了一遍,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吗?
一颗荧珠已经亮至极限,发出“噼啪”一声,整个裂开了,蒡静走过去,将残碎的荧珠碎片捡到盒子里,拿出一颗新的换上。
还没等将新的荧珠卡回珠槽,就听床帐内传出吩咐:“备飞辇,我要去泑山。”
·
阿福独身往招摇山上走去,他并未出现与鸢曳一样的心痛之症,所以他怀疑这山上有什么东西,是只针对鸢曳的。
招摇山高伟绮丽,越往上走,云雾渐浓,阿福拿出一颗驱雾丹吃下,这样他能在大雾中也看的清楚。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岔口,阿福步履一顿,正纠结于到底走右边还是左边时,突然发现右边的压路石下面,有几根鲜艳的东西。
阿福眼睛微眯,俯身去看,发现是几根禽鸟的羽毛,看上去非常新鲜,像是新掉落的。
不知是否因为幻境的原因,一路走来,阿福竟没有在这山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灵物,连只甲虫都寻不到。
这里难道有一只鸟吗?
出于疑惑,阿福拾起羽毛,竟然感觉有几丝灵力从手心流入体内。
在这会没收一切灵流的蚌妖幻境中,居然有一只拥有灵力的鸟吗?
两条路除了这几根羽毛,其他部分看清来一模一样,阿福抿了抿唇,选择了有羽毛的路。
又走了一段,雾气竟然全部消散了,山路变成了卵石铺就,显然是有什么人或者曾经有什么人做的。
阿福谨慎起来,他抬头望去,已经能看到山顶了,只是这里的山顶,跟他去过的招摇山大不相同。
招摇山的山顶是陡峭山峰,而这里的山顶则像是被什么利刃平切过一样,是平的。
现在已至黄昏,阿福能清晰的看到,那山顶之上,有什么东西在幽幽发着金光,笼罩着整个山头,瞧上去颇为壮丽。
“长念召来。”阿福凭空一握,一把通体漆黑的环首刀出现在了他手中。
这是他用自己的神魄与亲手提炼的金属所炼就的兵器,名唤“长念”,早已与他神刀合一,无需灵力,随召随来。
他抬步踏上山顶,这是一块空旷的顶台,异常平整,连一棵杂草都没有。他看向顶台中央,呼吸一窒。
一只硕大的金羽凤凰卧在其上,只不过金色不是它发出来的,而是他怀中似乎还藏着什么物件。
凤凰是天族,怎么会出现在幻境之中,幻境只能幻没有灵气的花木,是无法幻出这样庞大的灵物的,所以这只天族金凤,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灵力丰沛,完全不受幻境影响。
阿福紧握着手中的长念,逐步趋近那只金羽凤凰。他能感受到,它怀里护着的那个东西上,有股浓烈的龙息,定然跟孤照有关。
就在阿福走到金凤旁边,刀刃即将抵到它脖颈上时,面上突然落了一滴冰凉——下雨了。
雨滴同时落到了凤凰的身上,它掩在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醒了。
阿福来不及躲藏,就这样手持利刃地曝于金凤眼前,只迅速向后退了几步,长念横在胸前,一双湛黑的眸子紧盯着它。
金凤睁开双眸,只见它的瞳孔也是金色,瑰丽惊人,仿佛倒影着满天星光。它见到阿福也是一惊,旋即站起,展翅踮足,发出嘶哑难听的怒啼。
它怀中的东西一下子掉了出来,是一颗金色的珠子,儿拳大小,表面有珍珠光泽,咕噜咕噜滚到了顶台之下。
阿福来不及细看,紧抿嘴唇,手掌从刀根抹到刀梢,给长念渡上一层火苗,准备应战金凤。
金凤似乎并不会飞,但它目露凶光,显然并不是什么良善之兽,它足尖一点,就朝阿福跃过来,尖锐的趾爪直冲阿福的胸口而去,似乎只一下就能抓出他的肺腑。
阿福早有准备,仰身的同时,足尖离地,足跟点地,手中长刀在地上一划,整个人从金凤的双腿之间窜到了它身后。
金凤始终是兽类,十分愚钝,见眼前之人突然消失,居然还在发愣。
阿福以长念为撑杆,跳上金凤的背部,又步履极快地到了它脖颈上,长刀举起,正准备狠狠落下之时,金凤反应了过来,两翅狂乱地拍动,双足在地上猛跺,企图把他颠下来。
阿福紧抓着金凤后背上的长羽,用力握着长刀,却怎么也够不到它的脖颈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往它的后背上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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