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唤姜绫的婢子。”顾常瑜知晓顾常玢待姜姒极好,想必姜绫身为阿姊,也能在他跟前多得几眼,只希望顾常玢多添一丝对他的牵挂都好,他好似与顾常玢越走越远了。
顾常玢只是笑道:“皇兄若是喜欢,有何不可。”
他还是什么都不懂。
建元十年秋,皇长子纳栖云殿婢女为妾。
在街市上望见她的侧脸,像极了我三弟,可惜她一回首,梦就醒了,是我魔怔了。
建元十二年春,长皇子纳一民女为妾。
建元十三年春,长皇子纳一戏伶为妾,秋月,纳一商女为妾。
总有女子能让我倾心,让我不再挂念你。拥佳人入怀,忘相思之苦。
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在我心中长大成人了。
第16章 秦王剑(下)
建元十四年夏,顾常瑜打马过街,恰见安乐侯穆青衫,竟当街调戏民女,越发没规矩了,勒马止行,下马戏谑道:“怎么安乐侯也好这家的热豆腐。”
穆青衫叫顾常瑜打了岔子,那姑娘家一晃便没了影子,心下懊恼,瞪了他一眼,语气傲然:“我当谁,原来是大殿下。”
穆青衫拱手行了一礼,摊前落座,痞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豆腐西施也。”晲他一眼:“殿下竟也好这口?这好啊,咱俩结伴天香楼一聚?”
豆腐摆上桌,白嫩嫩热腾腾一碗,顾常瑜佐着特调的卤汁,添了大匙的辣子,呼去热气,滚烫着入喉,戏言:“滚犊子的天香楼,这丫头是本殿下的干闺女,你若想求了她,得往我府里下聘。”
穆青衫闻言“嘁”了声,翘着二郎腿,神色悠然,毫不在意他大皇子的身份:“干闺女?这说法倒也新奇,改明儿,让天香楼的姑娘都管客人叫干爹!唉,这有意思。”
穆青衫“啧”了声,凑近人说:“没曾想殿下是个中高手,怪不得这般年纪还未娶正妻,原是浪荡惯了!我是不及您呐。”
顾常瑜搁碗抹嘴,攒拳甩手,冷嗔:“不及爷,还敢觊觎爷的闺女,反了你。”
穆青衫见人甩手过来,赶忙退开几步,撞上身后的小二,热汤撒在衣袍上烫得很,“嗷”的一声大叫起来,强忍怒意,阴阳怪气的说道:“功夫不错,可惜我不通武艺。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也亏你不害臊!觊觎怎么着?一不是你小妾二不是你亲戚,殿下住海边?管的太宽!”一哂:“殿下找茬来的?”
顾常瑜自鼻中“哼”出一声,眯眼骂道:“老侯爷当年何等英姿,生出你这背槽抛粪、忘恩负义的不肖玩意儿。
穆青衫听人提及父亲,话语难听,心下泛涩,面上却不显:“那你可要亲自下黄泉去问我那短命鬼老爹。”
顾常瑜骂的不解气:“自己混账便罢了,竟叫痰蒙了心,撺掇你三爷眠花宿柳。当街调戏清白人家的丫头,如何对得起你穆家英烈!莫说爷教训你,便是把你押到老夫人面前,你也无甚可说!”
穆青衫打扇轻摇,笑意不达眼底:“蹿腾三爷这话我可不认的,至于这调戏姑娘,我胡闹惯了。不过嘛…”扬声正色:“我再不肖,也轮不到你来称大教训,只知动武,不开脑的蠢货!”
收扇负手,喊上书童:“走。”
顾常瑜怒意更胜,小厮连连来劝,为了天家颜面,到底压下火来,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待你小子来日跌坑摔惨,再瞧好的。”
顾常瑜话落跃身上马,挥鞭离去。
自打顾常瑜出宫开府这些年来,与顾常玢生分了不少,也不知三弟何时跟穆家小子走近了,传到耳里的都是些糟糠话,三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绝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
建元十四年十月,永州大旱已有九月,当年颗粒无收。
建元十五年八月,永州大旱引发瘟疫,灾民流亡,时国库空虚,帝责令世家捐款赈灾。
永州疑似有前朝余孽煽动人心,率流民起义,谣传“瘟疫四起,乃顾氏为帝不仁。”帝大怒,令兵部侍郎同大皇子领兵镇压,抓捕前朝余孽。
同年九月,赈灾银至永州所剩无几,帝斥责四皇子主户部有失,下令彻查。任监察御史代天巡狩,查明此案。
十一月,水落石出,落马者众,监察御史君明淳升任从六品侍御史。四皇子损兵折将不止,威信大减。
建元十五年腊月,大皇子平乱归京,一时风头无两,投党者如过江之鲫,兵部侍郎右迁四品忠武将军,赴荆门守关。
建元十六年初春,帝封皇长子为秦王赐圭,着三皇子、四皇子出宫开府,却未封王。
四皇子出宫开府,百官齐贺,门庭若市,三皇于京中一隅辟了新府,倒是落了清净,只迎来了一位贵客:“可算是等到三弟开府。”
顾常瑜并未递拜贴,一人一骑,就这么这么过来了,顾常玢问询匆匆来迎,远远停住脚步,再慢慢的走过来,清声道了一句:“皇兄,久未相见。”
顾常瑜不禁想,顾常玢今岁是什么年纪了?算一算,竟是弱冠之龄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常玢自小就生的好看,如今更是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他曾抱在怀中的三弟,已经长这么大了:“皇兄可是抱不动你了。”
“进府说话。”顾常玢一笑,往前边带路。
顾常瑜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一股悲凉失落感油然而生,好似顾常玢这么走着走着,就会消失不见,再不拉住他的话…顾常瑜大步迈开,拉住了顾常玢的手臂,顾常玢有些错愕,问说:“皇兄?怎么了。”
顾常瑜回过神来,闪烁其辞:“我…”绞尽脑汁收罗着可说的话:“我听说,父皇为你取了表字,叫青雀。”
顾常玢就停在那儿,望着顾常瑜笑开:“取是取了,还未有人叫过。”
“皇兄往后,便唤你青雀。”只我一人这般唤你。
顾常玢听了,略有些赫然:“好是好…”
顾常瑜搭上他的肩膀,将人往里边带:“好了走吧,带我逛逛。”
顾常玢在院中摆酒招待他,就在湖边的水榭设座。四面设青纱幔,都挽在柱上,风一吹就飘动起来,偏偏顾常瑜是个不懂风月的人,白费心思。
顾常瑜冲人笑道:“以往都是三弟你看我吃酒出洋相,念你年纪尚小,姑且放你一马,今日为兄定要将你灌倒,了了这多年的夙愿。”
顾常玢不以为意,斟上一杯,爽快的喝下肚去:“皇兄贪杯,却要怪我。”
顾常瑜拍着桌子说:“你不陪我尽兴,自然怪你,今儿给你个机会,且自罚三杯。”
顾常玢久浸风月场,别的没有,酒量是有的:“三杯哪够,五杯都行。”
酒过半巡,顾常瑜提及选妃一事:“听我母妃说,皇后有意将秦家的女儿指给你。”
顾常玢到底喝的多了,有些上头,不似那般乖巧:“皇兄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我可是听说父皇想将御史大夫的孙女儿,指给你当正妃。”
顾常瑜连连摆手:“哎,我府上又不少女眷,多一个不多。”
顾常玢连灌了半壶到肚子里,只觉得飘然似仙,打趣起他来:“是有不少莺莺燕燕,就是不知,皇兄最好哪枝颜色。”
顾常瑜也喝了不少,嘴巴没个把门的:“若论好颜色,洛阳谁能比得我三弟。”是我好色,见过你便再也看不上别人。
顾常玢并不忌讳他说这个,样貌是爹娘生的,若生的太好,惹人注目也要怪,那人生过的可就太艰辛了:“谁同你说这个了,我又不是你婆娘。”
顾常瑜听了心头一热,在战场上厮杀惯了,有些个弯弯绕绕憋在心中实在难受,不若就将他捅破来又能如何,伸手提过顾常玢的衣襟:“那便做我的婆娘如何。”
“不如何,皇兄可不是个会待婆娘好的人。”都说当今的秦王性子暴烈,府中蓄养的姬妾没一个活过三载的,可他的皇兄是个会心疼他一人在殿中吃碎糕饼的人,他们知道吗,他们定然不知。
顾常瑜本就是直截了当的性子,喝了些酒更一发不可收拾,索性将酒案推了去,直将人逼按在地,抚上他的脸颊:“三弟,我会待你好的。”
顾常玢伸手将他按到怀中,摸着他的发鬓,温声说:“皇兄,你醉了。”
顾常瑜嗅着他的衣香,闷声说:“醉了,所以要做些越礼的事。”撑起身来,灯火映照下,只觉再有才情的诗人也写不出他的风姿,何况我这般只知金戈铁马的人,有一丝柔情,也都用在了他身上,俯身含弄那梦中的温软之地,只想在他身上销磨所有的神志。
顾常玢也并不抗拒这个吻,若只是吻,皇兄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热烈的,霸道的,带着醇香酒气的,属于顾常瑜的气息,与那些温香软玉不同的感触,几乎让人窒息的深吻。
“皇兄,皇兄,皇兄,痒。”嘴唇流连在颈间,顾常玢在唤他,一声又一声的唤他,而后伸手捂住了他的唇,将顾常瑜推开几寸:“你听不到吗。”
顾常瑜看着他眼睛,心知他不肯再继续,不如用强,他定能如意,可他又怎么舍得:“我听到了。”盖住顾常玢的双眼,吻在他唇边:“我说过,我会待你好,你若不愿,我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