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白讥搂住他的腰,聆听他死水一般平静的心口,那里面,一无所有。
“为什么?”
“你笑起来,好看。”
“肤浅。”白讥翻身躺了回去,又顺手勾住他的脖子,枕在他的肩头,“不过,我挺高兴的。”
黑屠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浅笑,白讥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在他耳畔低声道:“我发现…你笑起来,好像也挺好看的呀。”
黑屠干巴巴地张大眼睛,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白讥见他这僵硬的样子,忍俊不禁,戳了戳他的太阳穴,“害羞了?真可爱。”
黑屠的脸上五光十色,白讥瞧着有趣,好像想要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竟鬼使神差地,对着他的嘴角,吻了上去。
两个人都愣住了。
柔和的呼吸暧昧交织,黑屠仰起头,寻觅他的唇,却被白讥仓惶地躲开了。
“对…对不起。”
白讥猛地坐了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干涸的心脏一如既往,可他确实慌乱了。
“世人皆景仰我,敬畏我,膜拜我,可我清楚,那不是喜欢,而是尊崇。”白讥抱着膝盖,喃喃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我见过太多情爱,多到将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说得倒背如流,可我也愈发费解…如果和谁在一起开心就是喜欢,那我该是喜欢你的。可这样说来,我也喜欢澈儿,也喜欢师尊,甚至连怀安都喜欢…”他眉头紧锁,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对啊…不一样…什么不一样…对不起…对不起…”
“梵玉。”黑屠从背后将他环住,在他耳垂轻啄了一下,制止住他钻牛角尖的胡思乱想,“没关系,我说过,我会等你。”
白讥点点头,倚在了他的身上,“屠屠,你与五百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遇见你之后,我再未改变过。”
仿佛提前迎来了初生的朝阳,肋下的某处被晒得暖烘烘的,他莞尔,“你待我真好。”
黑屠裹紧了罩在他身上的外衫,声音平淡却笃定:“不好,不够好。”
白讥会心一笑,依偎在他怀中,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海上的日出云蒸霞蔚,浩瀚孤寥,晨曦的徐徐清风撩过些许薄寒,白讥打了一个喷嚏,醒了。
“屠屠…”
白讥揉了揉鼻子,自己还舒舒服服地垫着黑屠的臂弯,只是面前,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他怔忡地眨眨眼,“澈儿?”
白讥本能地起身,却被黑屠一把拽了回去,那人如同一个护食的小孩将他死死箍住,虎视眈眈地瞪着剑指他的少年。
“师尊。”白澈艰难地将头转向他,红肿的眼眶中又是惊喜又是愤怒,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不是…死了么?”
当头棒喝,脑海中的混沌骤然散尽,白讥手足无措地比划了半天,终究还是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我是死了,又活了。”
“那你为何不回来!”白澈瞥了一眼黑屠,见他的手丝毫没有放开师尊的意思,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大吼道:“为了他?他是谁?”
“与他无关。”白讥深吸一口气,迎着白澈失望不解的双眸,从容地回答道:“是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啊!”
白讥拍了拍黑屠的手背,“让我与徒儿说几句。”
“不走!”
“不走。”他无奈一笑,指着不远处的沙滩,“就在那里,你看着我,好么?”
黑屠犹豫了片刻,松开了手。
“澈儿,过来。”白讥张开双臂,“不理我?”
“师尊!”
白澈再也坚持不住,他扑进白讥的怀抱,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思念随着眼角的泪扑簌滑落,淌成了一条小溪,哭得泣不成声。
“我想你…师尊…澈儿好想你…”
白讥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发,任由他发泄哭闹,直到少年逐渐平静下去,他才捧着那被泪水糊得狼狈的脸颊,柔声说道:“感知到了我念的太虚咒?”
白澈委屈地撅噘嘴,“嗯。”
“真聪明。是师祖爷爷让你来找我的?”
白澈摇摇头,白讥笑了,“连你都能寻到我的行踪,他又怎会不知?”
“师尊…”白澈咽了下口水,“澈儿不明白…”
“你若是明白,我当拜你为师了。”白讥捏了捏他的下巴,瞭望目之所及的碧海苍茫,浮沫映射着金光,再多是非曲折,都在那最遥远的地方荟萃成一条笔直的线,世事纷繁又化简,纵是神仙,亦分辨不出这滚滚浪涛之下的有常无常。
“为师心中,有必须了然的困惑,师尊自是懂我,才不戳穿我。”
“困惑?”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他轻叹,“澈儿,你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早晚会悟得为师的苦楚。”
他对白澈笑了笑,“况且,来日方长,我有罪,却不想赎,已经不配做神仙了。”
“师尊…”白澈牵起白讥的小指,“你不要我了么?”
“澈儿,你该长大了。我既将太虚咒传授于你,就是做好了不要你的打算。”他的语气寡淡孤寂,如在极乐门时那般,不由分说,拒人千里。
“师尊…”白澈颓唐地跪了下去,拽住白讥的衣角,哀求道:“澈儿错了,你别离开澈儿…求求你…”
“白澈!”白讥呵道,“起来!”
白澈戛然没了声音,用衣袖抹着止不住的泪,兀自啜泣着。
“我让你起来!”
少年乖乖听话,白讥瞧着他那垂弦欲泣的样子,心下一软,“怀安呢?”
“师叔在打坐,我跑出来,不成想遇见了你们…”白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黑屠,那人正目不转睛地谛视着这边的方向。
“那个男人…师尊喜欢他么?”
“喜欢?”又是这两个苍白到不认识的字,白讥苦笑,“我糊涂。”
“可澈儿看得出,你喜欢他。”
白讥哈哈大笑,“你当真是比我通透多了,只不过…”他突然敛去笑容,怔怔地聆听着海的呼啸,“这就像修行一样,旁人通透,不顶用的。”
“师尊…”
“不想了。”白讥挥挥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听怀安的话,他是好神仙,我不是。”
“我不要!我要跟着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澈儿啊…”
白讥揽他入怀,于心不忍,却务必铁石心肠。浅滩深渊,自己硬生生地去撞那南墙也就罢了,拉着一个年轻人踏上歧途的代价,他背负不起。
“为师曾经坚定,极乐门全无存在的必要,如今看来,许是矫枉过正了。”他淡淡一笑,“然而,无论我多内疚,多自责,多惭愧,却又深知我心中所想,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师尊…”
“白澈。”白讥狠下心,沉声道:“白讥已经死了,你有你的路要走,踩踏我的足迹毫无意义。倘若有朝一日,你了悟兰因絮果,还要重蹈我的覆辙,那我无话可说。但今天,你我师徒情分已尽,至此以后,分道扬镳吧。”
他说完再不看白澈一眼,转身便走,正对上黑屠那双充盈着灼热的瞳孔。
“梵玉。”
黑屠小心地伸出手,白讥大呼一声,情不自禁地朝他飞奔而去,驻足于他的面前,触碰到他手掌的那一刻,心底的回音告诉他,只有这个人,能体会他渴望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初衷。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可他痛快。
见他笑,他也笑了。
“走吧。”
黑屠的目光飘向瘫跪在岸边的少年,“他…”
“当断则断,这孩子慧根深厚,我是为他好。”
“嗯。”
“怀安就在附近,那人嫉恶如仇,你们还是避免相见。”
“我不怕他。”
“我是怕你伤了他。”
“你的朋友,我不伤他。”
“呆子。”白讥轻笑,“我们去哪?”
“莫琼。”
“远么?”
“嗯。”
“天涯海角,再远都陪我?”
“天涯海角,再远都陪你。”
“好啊。”
那双桃花眼又眯成了一条深邃的细缝,明眸皓齿,言笑晏晏,五百年前,正是这般灿若骄阳的嫣然,如春风露雨,润泽了枯井中的残枝败叶,竟在那颗阴暗荒蛮的内心,荡漾出一汪甘冽的清泉。
似曾相识,一眼万年,此生执念,不外如是。
“傻了?我有那么好看吗?”
黑屠回过神,“嗯。”
白讥勾唇一笑,“你可别腻了。”
“不会。”
这番纯粹的坦荡倒让白讥有些赧然,他逃开那恨不得黏在自己脸上的深情凝望,轻轻咳了一下,“再不走白正直就来了,你不怕我还怕呢!”
黑屠抵唇,“嗯。”
白澈还蔫蔫地跪在那里,呆滞地盯着师尊离去的方向。不久前,他和那个男人说说笑笑地走了,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声叮嘱,甚至,连回头都不肯。
他难以置信,那么疼爱他的梵玉上仙,在抛弃他的时候,竟能这般决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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