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的呆子,没有烦恼,也挺好的。”周嬷嬷端出一碗简单的野菜,上面扣着一个灰乎乎的糙面馒头,“我托人热了一下,别老吃凉食。”
“哦。”男孩乖乖咬了一口馒头,傻笑道:“真好吃,嬷嬷,您吃了么?”
“吃了吃了。你呀,明明是…”周嬷嬷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我给你补补衣裳,你慢些吃,别噎着。”
“嗯!嬷嬷,您真好。”
周嬷嬷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前些天被打的地方还疼么?”
“不疼!”
“宫中全是势利小人,我也没本事照拂你,本以为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整日这般老实,人家总不会找你麻烦,谁知反而更遭欺辱…”周嬷嬷说着便湿了眼眶,男孩放下手中的碗,乖顺地趴到她的腿上,“嬷嬷不哭,阿憨晓得,不会与他们争长短的。”他仰头笑了笑,“我给您捶捶背吧。”
“好啊。”周嬷嬷抹了眼睛,“不过,你先吃饭。”
“哦。”
阿憨没头没脑地笑了笑,坐回去飞快填饱肚子,洗干净碗筷爬上床,跪在周嬷嬷身后,为她按捏起肩膀来。
“嬷嬷…”
“嗯?”
“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们为啥打我啊。我问他们,他们说因我长得丑,一见我就恶心…”阿憨失落地垂下头,“嬷嬷,丑就要挨打么?”
“胡说!”周嬷嬷气得连针线都拿不稳,扭头道:“阿憨不丑,嬷嬷我最喜欢阿憨了,别把那群没见识的小兔崽子说的话放在心上,咳咳…”
“您又咳嗽了!我听您的话就是了,别气别气…”
阿憨拍着她的后背,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周嬷嬷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这才堪堪止住咳嗽,“憨哥儿啊…你也长点心吧,老太太我不能陪你一辈子啊…”
“为什么?”
周嬷嬷捏了捏眉心,将补好的外衫递给他,“不说这些,别捶了,你快去睡,明日还要干活呢,当心公公骂你。”
“哦。”阿憨穿好衣裳,抿了抿嘴唇,“嬷嬷…”
“还有事?”
“娘她…不要我了么?”
周嬷嬷打了一个激灵,腾地站起,反手就是一个狠辣的巴掌,呵斥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许提你娘,不要命了是么!”
“嬷嬷…”阿憨捂着脸,眼泪如决堤般涌了出来,“我…”
“你只管记住,记住就好了,记住了么!”
“为啥啊!”
周嬷嬷又是一巴掌,“我再问你一次,记住了么!咳咳…咳咳咳…”
“嬷嬷…”阿憨哭得泣不成声,他不想说谎,可他直勾勾的脑袋想不出原因,明明近在咫尺,那个亲人,为什么要对他形同陌路。
“记住…”周嬷嬷严肃地盯着他,再一次强调了这两个字,“记仔细了,想活着,就当自己是个孤儿,当自己是个太监,别被发现了…阿憨,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咳咳…你不必懂,懂太多没好处,你就糊涂一辈子,被伤了也不知难过,被打了也不知怨恨,就这样,就这样吧…咳咳…”
“嬷嬷…”
“我乏了,你快回去吧。”
阿憨怏怏地离开了,周嬷嬷像是卸光了所有力气,顺着床边瘫跪了下去。她望着自己方帕上的血,老泪纵横,悲哀地大笑,心和这如水的夜,一般冰凉。
阿憨没心没肺,再多疑窦也敌不过精疲力竭的身体,绞尽脑汁不得甚解,没多时便昏昏睡了过去。
黑屠站在月光之下,若有所思地端详着熟睡中的孩子,他眉头深锁,良久,甩了甩头,悄悄探出了手。
“决明宗。”
拂尘缠住了手腕,他听到了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声音,他最钟爱的声音。
“你要杀他?”
他回过头,不躲闪白讥那冷峻的双眸。
“不是。”
“要救他?”
“不是。”
“认识他?”
“不是。”
白讥笑了,一把将他扯近身前,“他身上,有你要找的东西?”
黑屠温柔地注视着他,“是。”
“拿到了吗?”
“没有。”
白讥看向床上的孩子,“那你拿啊,我不拦着。”
“不拿了。”
“为什么?”
黑屠咬咬牙,偏过头去。
白讥捏住他的下巴,口中如兰的热气拂过他的耳鬓,“为什么?”
一如既往,不打算回答。
“走吧。”
“决明宗。”白讥拽住他的手臂,“为什么?”
黑屠仰望无星的天空,漆黑一片,看不到开始,更看不到尽头。
“走吧。”
“走走走!老子才懒得理你这劳什子的破事!我梵玉绝对是被冻傻了,才会拿热脸贴你这个冷屁股!”白讥用力地在他膝弯踹了一脚,气得无暇顾念自己的失仪,更无暇思虑,他极乐大仙,竟然会被这点小事,激发出阔别千年的,愤怒。
第12章 夜色撩人
白讥生着莫名的闷气,一往无前地走在寒风之中,黑屠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便也慢,却始终无言,不作任何解释。
二人悄无声息地回到客栈,白讥径自推开了黑屠的房门,登堂入室地坐到了他的床上,这才愿意赏他一个白眼。
“过来。”
黑屠听话地靠近,用一双极尽柔情的眸子与他对视着,满腔无名火驱散殆尽,不知怎的,白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委屈。眼见房中无人,屁颠颠地去寻他,好容易找到了,还爱搭不理的,而且生气了,连一句劝慰之言都没有。梵玉上仙此刻根本懒得思索自己是否在胡搅蛮缠,他就是盯着他,带着一丝嗔怪,像极了没吃成糖赌气的孩子。
黑屠抿了一下嘴唇,坐到他的身旁,轻轻揽上他的肩膀,“冷么?”
白讥瞟了他一眼,“谁让你坐下的?”
黑屠又乖乖站了起来,“渴不渴?”
“我是神仙,有什么冷不冷渴不渴的?”
“嗯。”
白讥见他又杵在那里变成一根惜字如金的木头,方才消减的怒火又冲上了脑门,对着他的腰窝用力一捅,谁知黑屠竟不自觉地弹退了几步。白讥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瞧着自己的手指,伸了一个懒腰,软绵绵地卧倒在床边,轻描淡写地勾了勾手:“决明宗,我有这么可怕么?你不是喜欢人家么?怎么还躲人家啊?”
“我…”
白讥眯起眼睛,“我想清楚了,都是我无理取闹,不该迁怒于你的,人家冷得很,你别离人家那么远嘛。”
黑屠被他这一口一个“人家”说得头疼,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叹了口气,认命地凑了过去,“莫要胡闹。”
“谁胡闹了呀?”
白讥猝不及防地又是一戳,黑屠眼疾手快,牢牢抓住他的手腕,白讥“啊”的一声,喊道:“好痛,说好不打我的,你言而无信!”
黑屠连忙松手,“对不起。”
“原谅你啦!”白讥突然将他反手一拉,翻身压到他的身上,“嘿嘿,屠屠,上当了吧?”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在黑屠腰际挠来挠去,黑屠被咯吱得难耐,又不忍对他用力,只得强撑着那丝丝入扣的痒,红涨着脸,偏过头去。
“屠屠,别憋着啊,我看你笑不笑,我看你笑不笑!哈哈哈…”
“梵玉,不要这样…不…”
“没想到堂堂决明宗居然有痒痒肉,哈哈哈…”
“我…”黑屠实在受不住了,“噗嗤”咧开嘴角,他羞赧地用手臂捂住眼睛,白讥却戛然住手了。
黑屠说过,梵玉笑起来天下无双,物以稀为贵,决明宗又何尝不是?
“黑屠。”
白讥掰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颊,手指缓缓下滑,他的笑容还没有消失,那里,有两颗与他这张严肃的脸格格不入的小梨涡。
可他刚一触碰到它们,就不见了。
白讥回过神,一定是疯了,疯得彻底。
他起身便走,却被一双大手牵住,身体靠在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前,黑屠从背后环拥住他,炽热的呼吸拂上颈窝,麻酥酥的。
只一瞬间,他就不想走了,更无力挣扎。
“如何找到我的?”
白讥怔住了,对啊,如何找到他的?
“为何找我?”
对呀,为何找他?
白讥没想过,那冥冥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羁绊着他,他好像永远知道他身在何方,又好像永远都能理解他,信任他,依靠他,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的那一刻,他第一次因失去谁而惴惴不安,为什么呢?
他越来越害怕,害怕一睁眼,他又没了踪影。
他揪紧了心口的衣衫,里面有属于黑屠的东西,是因为它么?
愚钝的梵玉上仙千年无心,自然不懂何为动心。
他不但蠢,还嘴硬。
“莫要说这些,我问你,那个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他耸了耸肩,甩开黑屠的手,纤长的玉指点在他的鼻尖,“不许不回答。”
黑屠捏住他的小指,左手又疼得厉害,可他竟对这疼痛,分外留恋。
他的喉结动了动,“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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