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年突然便想起了五年前在祭奠之日的下午。也是见着了同这两人差不多的一对女子。
只是自从那日之后,也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两人的脸颊早已经模糊,只是朦胧之间还记得,那两个女子之间的气氛,同现在见着的两个没有甚么差别。
想到这里,阮年摇了摇头,也不再看她们俩。只是小心翼翼地端着手中的白糖水转身出了厨房门。
阮年略低着头,望着脚下的木板。
不管脚步的轻重,只要踏过,就会传来好似要断裂的咯吱声。走过五年,阮年倒也不再害怕过这条长长的回廊,反倒是有些享受。
因为只要低着头不去看身侧和前方,就总能产生一种念安还在静静地走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阮年有些贪婪的沉醉。
也不知这么低头走了多久。
阮年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能感觉到,有人站在不远处。
阮年心中顿时通透,也知晓是谁。嘴中唔了一声,慢慢地抬起了头。
站在前方的女子侧着身子,背后背着巨剑,手指正微微抬起,一下一下的触着悬在回廊顶部的白色灯笼。
只是此时还未到深夜,灯笼没有点亮。
乌狄的手背的黑布略松,露出了其中晶莹的肌肤。温润的指尖搁在那白色的灯笼之上,竟比那灯笼还要晶莹剔透几分。
她就这么望着随着指尖动作不断荡着的灯笼,眼神专注,也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待阮年轻轻走到她身边的时候。
乌狄静静地开口道:“她很喜欢灯笼。”
“她?”阮年一愣,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乌狄所说的,应该是一个女人。
“每次我都会在房檐上的灯笼中放上各种颜色的火烛,趁她不在的时候,便会把它们点燃。”乌狄仍旧在不断地荡着手上的灯笼,喃喃道:“每次她找到我的时候,都会看到燃起灯笼,然后她就会对我笑。”
阮年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乌狄。阮年知道,她的心中有许多事,也许她现在所说的,也便是在向自己解释今日同自己说的求死,究竟是甚么意思。
“她只要笑,我这里就会很暖。”乌狄眼神缥缈地指了指心口,“我曾以为我的心已经干涩到甚么感觉都没有了,可是我错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以为,她的笑是因为她真的很高兴。直到后来一个冬日晚上,我睡得不踏实便想去她房中寻她。只是刚踏出门,便看见她蜷缩着身体坐在我屋门外一片灯影里,头上凝满了雪花…她望着我,突然便无声的哭了起来。”
“在那时,我才知道她并不开心。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开心。”乌狄眼神仍旧缥缈,那掩在黑布之中的脸,怎么都忘不见,“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希望在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而不是像现在,拖着一个残破的身子,扯着一个残破的灵魂苟延残喘。”
阮年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五年前便已经死了?
“那时候我吓坏了,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听她在我的耳边,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乌狄,乌狄。她的身体可冷了,比落着的雪都还要冷。她在哭,我在发抖。”乌狄好似没有看见阮年的反应,只是缓缓地讲道:“可我觉得我的名字在她的嘴中说出来,却太陌生了。她那么喊着我,我却觉得她在叫另一个人。她只是在叫这具身体,而不是这个身体里的我。”
这段话的诡异程度以及超乎了阮年的想象,缓了一下心绪,阮年忍不住地问道:“你确实是叫乌狄罢…怎会生出如此的感觉。”
乌狄指尖一顿,那灯笼便晃悠悠地擦过乌狄的手,往旁边的空气中荡去了。
“我真的是乌狄吗?”乌狄眼神迷茫,“自五年前我醒过来之后,便失去了以往的所有记忆。第一眼望见的便是她。她告诉我,我叫乌狄,于是从此以后,我就是乌狄。她告诉我的一切,虽然很陌生根空洞,可我却也在一点一点的适应,汲取。我不想看见她难过的表情。我心里知晓她是想让我回想起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可是我不管怎么努力,脑中却仍是空荡荡的。留有的只有她告诉我,再根据我的想象而留有的虚枉的回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把剑,一把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剑。”乌狄在笑,阮年能感觉得到。她的语气渐渐地轻缓下来,“在刚开始的日子里,我都觉得自己早已经死了。脸上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表情。不能哭,不能笑,也不会说话。唯一能做的,也便是像背后的这把剑一般。保护她,为她杀人。”
“直到她在我怀中流下冰冷的泪水,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还活着。”乌狄惨淡地微笑道,“它会为了她跳动,也会为了她哭泣的而难受。”
“既然如此,你为甚么还要到这里来求一死呢?”阮年垂下眸,淡淡道:“她会为你哭,你便不应该离开她。”
“为了她,我才必须要死。”乌狄的浅灰的眸子里沉淀着几分暗光,“我早已不是她要的那个乌狄了。”
第四十七章 乌狄
乌狄的话意味深长。
阮年听得愣了半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旋即压低声音道:“我不明白。”
乌狄眼神淡漠,轻声道:“你明白。”
“我不是你,怎会明白。”阮年用力地捏紧了手中的瓷碗,哑声回道,“你没有顾虑她的感受。”
“你同我是一样的。”乌狄侧了侧头,语气柔和道:“我从望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晓。你能理解我所说的,及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乌狄顿了顿,接着道:“我并非没有顾虑她的感受,而是因为太过于顾虑她的感受,才不得不离开她。”
阮年听得有些头疼,摇了摇头也不想再同乌狄说下去。若是再继续这个话题,阮年觉得自己会被乌狄的话绕晕。
阮年非但不能理解乌狄,且在心中是有些怨怪她的。因为她此番的所作所为都让阮年会想起了五年前不辞而别的念安。乌狄和念安不同,却又相同。
至少在此刻是相同的。
乌狄将手覆在了晃荡着的灯笼之上,眼角微弯道:“你再用力,碗便要碎了。”
阮年下意识地便低头去望手中的瓷碗。
乌狄说得确实不错,阮年在失神之间,手上的力道便不受控制地用得大了些,此时瓷碗之上,竟布满了细细碎碎的裂痕,若是力道停得晚些,那么这些汤便会尽数地洒落在阮年的衣衫上。
碗中的糖水晃荡,印出了阮年苍白的脸颊。
阮年眼神沉静地望了片刻,突然便扬起手将碗中的白糖水泼在了回廊外的树林之中。
随着清脆地瓷碗破碎声,阮年神色淡淡地将手中碎裂的瓷碗掷了出去。
“你很聪明。”乌狄语中含笑,“但你却也笨在太聪明。”
“有甚么话直说便好。遮遮掩掩的我也不大喜欢。”阮年淡漠地瞥了一眼乌狄,“你究竟想让我帮你做些甚么。”
“我需要木盒中的东西。”乌狄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白灯笼,“她不愿给,我便只能寻你帮忙。”
“你将我在沈烟离心中的位置看得太高。”阮年摇头,语气颇为古怪,“且不论其他,我并没有帮助你的理由。”
“若是你助我得到了,我便告诉你,你心中想要知道的东西。”乌狄手指微顿,继而将手轻轻收了回来,眼中带笑道:“我并没我也高估你的位置。我在沈烟离眼中,只是一个消遣时光的玩具。也许更像猫捉鼠,捉到了,戏弄一阵,最后便吞进腹中毁了。”
阮年知道,乌狄恨沈烟离。
虽然她望着沈烟离的眼神是淡漠的,但阮年也能察觉到她藏在心底间的恨意和无法磨灭的痛楚。沈烟离毁了她甚么,阮年并不清楚。
只是乌狄在恨沈烟离的同时。确实也是尊崇她的,这种掺着恨意与敬意的复杂感情,实在是让阮年好奇。
阮年没有说话。
“你心中知晓沈烟离没有醉,不是吗?”乌狄站在阮年的身侧,望着不远处的瓷碗,轻声道:“虽然我并不知道在我走后你做了些甚么,但是你应该得到了你心中想要的答案。你还真是个狡猾的女人,方才在厨房内问那两人的话,应当也是故意的罢。”
言罢,乌狄转了眸,望着阮年的侧脸。
阮年的眸色很浅,唇角勾着淡笑,连眼底的光芒都被这抹笑融化而显得分外柔和起来。侧脸的轮廓清丽,鼻梁精致挺直。继而阮年微微抬手,将发丝轻轻撩在了耳后,露出了掩在墨发下那晶莹修长的脖颈。
阮年的温润的指尖顺着墨发滑下,将五指轻轻收拢。
在乌狄对上阮年眼睛的那一刻,乌狄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阮年的笑意恬淡,从外表上来看,阮年确实是清丽柔和,浅浅淡淡地好似春风,没有任何的脾气。
只是此时,阮年望着乌狄的眼神冰冷得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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