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成谜,故人相见
玉盘珍馐、知心美人、前呼后拥,若说庸人的追求不外于食色势,那么,作为一个庸碌无为的小仙又该追求什么呢?
距离澜陵返回天庭已有半年之久,最初我是打算在洛邑,也就是现在的洛阳安顿下来,静等天庭的消息。
时间一长我便气馁了。
若我是天帝,对于觊觎自己弟弟者绝不会手软,更何况此仙还是个从地上升上来的男神仙。这样一番换位思考,我倒是能理解天帝的心情了。
被贬也是我应得的。
所以我彻底收了心准备在凡间久待了。经过几番思量,我还是心心念念着邛西那块穷乡僻壤,竹林、梧桐、夕阳……
不过,洛阳之行也不是全无收获,茶博士那儿稍加打听,便可了解到权贵之间精彩胜于戏文的明争暗斗、市坊乡里的奇闻异事等等,甚至连名都女子谈论的闺中八卦也能窥得一二。
自古以来,酒肆茶铺就是打探消息的绝佳场所,酒和茶更能激发灵智――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天庭那位饱阅风霜的司命所说。
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当世士人生活之艰。草原来的皇帝只好武功,不关心文治,认为天下是靠马上功夫打下的,诗词歌赋全是无用之学。
士人的仕途不能依靠学识获得,于是这人世间多穷困潦倒之徒,士人落魄了,便不得不以卖字为营计,写些话本谋生。好在百姓日亦富贵,富贵且闲之人亦多,话本还算有市场。
扯远了,我并非是要替他们打抱不平,而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儿干。还是日前司命送的话本给了我启发。
我决定拾起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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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总是感到乏困,我把它归根于灵力不支。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顺其自然。于是我早早睡了,一夜无梦到天明。
这一日依旧如此,待我沉沉睡去,忽感眼前渐渐清明。我想,这是又神游到太虚了。
感觉手脚尚可使换,我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顿时山水变幻,不多久,一座小茅屋出现在我面前。
屋里有个收拾包裹的少年,仔细一看,这不是我么。如此真实的梦境,令我不得不怀疑这就是我摔坏脑子前的亲身经历。
少年面带愁容,喃喃道:“失意贯千秋,争金榜……”
没想到我也有这么酸的时候,而且还名落孙山了。
正在思索的时候,少年已经出了门。我立即跟上准备一探究竟。
少年走了很久,从一处荒芜之地走到另一处荒芜,我对周围的景色毫无印象,直到他盘缠用尽站在一处道观前。
一清观!怎么是这儿?
观内只寥寥住着几个垂垂老矣的道士,听了少年无亲无友而且科试落榜的悲惨经历后善意地收留了他。
因为年少,耳聪目明,他很快就能与老道士们侃侃谈论道经。道士们很是高兴,于是开始劝他投身道统、寻访仙道。
少年拒绝了,他虽然落魄至此,但依然觉得入仕才是读书人应该追求的目标。若论文才,他亦觉得自己赋诗作词、撰写传奇比抄经论道强。
有时去镇里采办时他还会捎回一些纸笔书籍,显然对科举仍未完全死心。
为了回报道观的收留,他将一些道经杂糅写入传奇之中,最终吸引了许多信徒来道观拜访。
一天,一清观又来了一个年轻人,是个道士,道号清渠。
因为年龄相仿,少年与清渠很快成为了好友,少年对清渠说:“三年期满,我就要赴京赶考。”
“身与名孰亲?身与货孰多?”
少年当然不想轻易放弃功名,只是一笑了之。
若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少年就会与清渠和道士们作别并且奔赴东都,或高台唱第,或心灰意冷。
然而,一伙亡命之徒闯入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清渠与平时判若两人,他杀红了眼,不觉间把身后暴露给了敌人。少年手无缚鸡之力,却脑袋一热冲过去绊倒了盗贼,盗贼恼羞成怒,便改换目标,将刀刺向少年。
“慕乐,你撑住!”
“清渠,我很后悔,这一辈子汲汲功名。何为命,何为名?”
“但图自在罢了,别多想,你不会有事的。”清渠清俊的脸庞带着十分的坚毅,他一言不发,抱着不知死活的少年离开一清观。
身后是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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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先生,您可来了。”
“怎的?上出话本唱旧了?”我漫不经心道。
“怎会,怎会,慕先生的本子连我七十岁老母看了都欢喜,不会旧不会旧,这不,还演着呢。”
这个谄笑的是李家班子的班头,今日突然约了我来,也不知道是要做甚。
“李班头,我这次来带了新话本,不过,有些短。”我摸出袖中薄册,心想,这可是真正的仙人传啊,却连我自己都无法查证。
“哟,慕先生太够意思了,以后富贵了可别忘了我李家旺啊。”
“李班头真是太自谦了,谁人不知洛阳李家班子,都是李班头的功劳啊。”
李班头红光满面地在前引路,乐呵呵地说:“这次是一位贵人要见我,我大胆带了慕先生来,想要把先生引荐给那位呢!先生可别怪我自作主张了哟。”
“怎会。”我心想李班头你这借我攀高枝儿的算盘算是打空啰,我可是随时随地要走的随性之人。
七拐八拐终于拐进一处装潢非常的酒楼,这次李班头是下了血本了,连点了几十道珍味,只待正主一来便可摆上案席。
约莫等了二盏茶的时间,那位贵客却还未来。
我迟疑道:“李班头,这,贵客可是约了酉时三刻?”
李班头也不太确定了,他摇摇头说:“应该没错吧,再等等,莫心急。”
我不以为然,心想,我怎会心急,倏忽几百年都过去了,多等一刻又何妨,老君和天帝手谈起来可是能一局千年,凡间不也有烂柯之说吗。
我细细怀念起在天庭的日子,突然听到李班头说“来了来了。”
我往楼梯处望去,来人与故人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记忆与梦,孰真孰假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我在心里默问。
像是回应我一般,与来人平礼见过后,他道:“在下杜湲,巴蜀人士。这位是?”
“不才江城慕乐。”
“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慕先生啊,久仰久仰,晚生唯恐见不到先生真容,故而邀了李班头――熟料李班头如此看得起杜某,竟邀得先生前来。”
我想你这声先生我可担不起,看你这模样,也应弱冠了,居然自谦晚生,说话也滴水不漏的,叫这牵线搭桥的李班头也脸上有光。
没想到沾了人间的烟火,清渠这冷淡的面庞也能展现出多重颜色。
正思索间,李班头已经招呼开来,把这如归楼的珍馐美味、窖藏醇酒一一介绍,如数家珍。杜湲适时回应几句,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这时李班头道:“杜公子对慕先生的文才可是钦佩不已啊,前些日子又破费在东市搭上台子,我们李家班子演了数百场,场场爆满,杜公子的这番美意,李某无以为报,这杯酒,我敬杜公子。”
杜湲轻笑一声,说:“还是慕先生本子写得妙,我只是锦上添花。”
“那可不,当时我一见慕先生之文章,顿时惊为天人――”
“咳咳,二位谬赞了,”我脸皮薄经不住这两人吹捧再三,只好出言打断他们,“冒昧问一句,不知杜公子此番来洛阳是准备?”
“本来只是畅游一二,忽觉得这地界有趣的紧,打算多待一些时日。”
“那敢情好啊,就由我做东带二位好好游玩一番可好?”
“多谢,慕先生有何打算?”
“哦,多谢李班头的好意,只可惜我家甚远,还是早日返程的好。”虽说我对这一世的清渠有所好奇,但缘来缘去,皆成空无。无即是有,有即是无。
听了我的推辞,李班头似是恍然大悟,道:“这是挂念家人呢。”
这“家人”二字隐晦的很,是高堂父母,或是娇妻宠儿。
我跟着笑了笑,信则真,不必明说。就像李班头明显理解成了后者,露出一副“我懂”的模样,我也不会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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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我没有在洛阳置办田宅,且不说驾云回邛西只是费些灵力,再者说,我也拿不出几千万钱。
然而我现在灵力越发不好使了,在洛阳又无住所,只能赁一人一驴一车连夜往回赶路。
驴车刚走出洛阳外郭,远远便听见后边有人在唤我。
“慕先生,稍等等――”
那人虽远,我却看得明白,正是清渠,或者说,杜湲。
马蹄踏起一阵烟尘衬托着来人马术的干净利落。
杜湲将马鞭丢给车夫,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车夫便骑上宝马往洛阳城走了。
我看着这一番动作,有点发懵,“呃,这是何意?”
“我才知道慕先生归家如此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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