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的果酒你一坛都没有喝,都藏在屋后……”
“太酸了,不喜欢,能不能换种味道的。”
“李子酿的,自然是酸。可你不得不喝,再这样下去,你那几百年的道行也得磨没了。”
“我宁愿是桃子酿的。”
“抱歉,先前西王母寿宴,蟠桃让她摘尽了。”
“我喝,我喝的,多喝,就不酸了。”一想到这酒是辰均千里迢迢去东海拿的,心都甜了,哪里还尝得出酸味。
“哇――酸,牙要掉了!”
“神仙掉什么牙。”辰均忍笑不已。
☆、缓诉缘由,弄巧成拙
“新庐居无俦,斜顾林鸟咻。日夕染素云,浅泉绕乔楸……”
“这是你刻在上面的?颇类隐士之言。”
我抬首,见辰均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竹门。干笑一声:“这是我飞升前写的,闲来无事时,觉得应景就刻上了。”现在却不太应景了,虽然树木、泉水与夕阳依旧组成一副凄清的图画。但已旧的竹屋里,我不再是形单影只。
我们二人在这幅图画中怎么着也得浓墨重彩地画上几笔。
“以前的事你记得几分?”
“柴米油盐琐碎事倒是印象深刻,人物就不大记得了。”当然,除开梦境不谈。
辰均的语气忽然慎重起来:“慕乐,杜湲定是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产生疑窦。我想是时候将实情告知于你,可是又没想好怎样告诉你。”
能让辰均如此谨慎迟疑,此事必然重大,我实在想不通我这一芝麻小仙能与何等事情有干系。
“咳咳,不急,来日方长。”
辰均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急,我却心焦了。”
“……”我也很好奇,但也知好奇心害死猫啊。
“罢了,有人会让你知道的。”
“……”
自从辰均住了进来,我就被勒令不得靠近那颗梧桐树。
“为何?”
“其一,树有生虫。”
树生虫为常态,不生虫才为非常态……若要苛刻如此,鸟族不就得灭绝。听说饥荒之年,籽谷量少,鸟族只能啄木吞虫。听起来是有几分恶心。
“其二,天有阴雨。”
诶,这时候却有人记得施雨了。
“谁布的雨?”
“我。”
龙分两类,金龙控火,白龙则掌水。据说在很久以前,辰均曾统领四海龙族,自然是懂水系术法的,我居然忘了这茬。
“……能收回来吗?”
辰均笑着摆了摆头:“其三,室有远客。”
自带座椅床褥顺便反客为主的远客。
“好啦,我不上去还不行了吗。”
“你要习惯。在天庭也未见你如此,想必是到了凡间‘原形毕露’。”辰均笑得愈发灿烂。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不喜睡床,你若依了我,我就允你一件事。为上君您做牛做马都行。”
“呵呵。不依。”
“不依就不依。”
―――――――――――――
不论在凡间还是天界,最令我得意之处便是写得一扎好话本,若拿台上咿呀啊唱上一段,端的是缠绵悱恻。最近我却瞧出来辰均也有些快板先生的潜质。他从诸神为祸人间说起,细致地讲了一番谱梦鉴的由来,又详略有别地说了一通诸神的斑斑劣迹还有杜沐两家的昭昭功绩云云。
果真印证了那句“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如果不是那么拖沓的话。
如果不是每天都要跟我说“你昨天又睡着啦,我们接着从后半段谈起”的话。
如果不是一看到他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可以很快入眠的话。
于是乎,讲了近半旬,我还是只知道:谱梦鉴是惹祸的诸神收集的凡情所聚成型,而且它还有个孪生兄弟叫观尘镜,后者如今在司命手中……
这半旬以来,邛西阴雨连绵不绝,天色昏暗,做不到不以物悲喜,我就只能望着天发呆,暗自抒发愁绪。本以为鲸吞了数坛李子酒,总归有所成效。于是覆手捏了个术想生朵云,却只成一团雾气,顿时气馁不己。
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独自出行了,也不知我这灵力怎会消减得如此之快,威力和果酒相比居然不分伯仲,若无果酒,按这速度下去,不出半年就会沦为肉体凡胎。
听说巴蜀杜氏足足磨了千万年,之前见到的杜湲虽为凡夫,却又远胜常人。所以是他们资质惊人?
又或者是我这仙升得忒容易了,连悟道都没有,本就根基不稳、道心不固,又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天道便降下惩罚,把我打回原形。
我不愿意把事情往坏处想,更不想怀疑辰均,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也许它微不足道,于我今后没有任何影响,但一日不明,它便一日盘旋于脑海,令我不安。
司命或许知道些什么,如何召得他来?
驴脑袋总算灵光了一次,我有了一个主意。
是夜,天沉如水,秋风簌簌。发现辰均如往常一般沉睡后,我麻溜地爬起床,穿戴整齐,轻步迈向中庭。
凡间四季更为分明,天已近冬,冷风如刮骨一般扫过。我悄悄寻得丹元所在,感受着丹田处滚滚热流,心想,便只需一捣丹田,就可以让神仙如飞灰湮灭,神仙也并非永生不死,六界有太多意外始料不及。
好在,我只是拿它做个引子。
决议已下,我双掌叠紧,催动灵力缓缓压至丹田。
丹元刚刚感受到压力,我的身体便开始簌簌发抖,两息后,已经是冷汗淋漓。
司命不会是酒虫上脑了吧,怎的还没来?
三息时。
“你干什么!”我听见一声怒吼从屋内传来。
没想到司命没惊来,却先惊动了辰均。心下慌张,我习惯性地收回双手抱腹,却忘了收回灵力……
噗――
我能感受到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的脸上滑腻腻的,好似血和泪和在了一起。
“慕,慕乐,你为何要做傻事?我就这般让你生厌?”
我的目光勉强透过眼皮,入眼却是辰均青白的糊满涕泪的脸。
“不是,我,我――”我一点也不讨厌你,相反,欢喜你至极。
然而,我的嘴巴一直在哆嗦说不出话来。
失去意识前我还在想:若我醒过来,得陷入何种尴尬的境况哎。之前听说司命掌命,所以对于生死尤为敏感,若是神仙的丹元受到威胁,司命不可能没有察觉,这一察觉,不就可以见到他并且问些事儿了嘛。可万万没想到司命居然如此靠不住!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昼夜不息、勤勤恳恳如蜜蜂的司命吗!司命啊司命,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再说辰均,他的眼神真真刺痛了我,想我慕乐阅人无数,怎会不知那是悲伤和懊悔。
哎,为了辰均,我也要快点醒来,也好跟他解释清楚啊。
“辰均,你一定会谅解我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O^/存稿君晚六点准时来见
有兴趣的不吝留个言呗
作者君需要你们的助力!
下卷为前尘篇←_←
上帝(小芝兰)视角透露往事
更明了更爽快,你值得拥有!
☆、连云山上,始见君子(前尘篇开始)
前情提示:此为前尘篇,想顺着看下去的请直接移步第四卷。
天历二十万五千九百九十八年。
伦天界,连云山。
我叫沐乐,乐曲的乐。
我住在伦天界的连云山上,伦天界是天界和凡间连接之处,伦,类也。天地开辟时的那次神魔大战,先凤君陨落,逝世前将神念留在族中,以观后人。
凤族本就人丁凋零,而且越往后血脉越不纯。能真正涅槃为凤凰的屈指可数,凤族一时式微,为避龙族锋芒,便来到下界荆楚荒蛮之地,并舍弃凤姓,改为沐氏,建城凤凰山。杜氏感念先凤君为旧主,也自请镇守巴蜀之地……这些旧事都是我从藏书阁里看来的。
我是沐家第七代嫡系子孙,我母亲被族人奉为尊上,然而她一开始只是个凡人。我几乎没见过父亲,也很少能见得到母亲。她一直在为振兴沐氏而劳碌奔波。
因为沐氏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凤凰了。上一次涅槃为凤的,还是我已经过世的祖母。
今年我就要满五百岁了,凤族以五百岁为成年,也就是说,我即将加冠成人。
成人礼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下山游历。
连云山顶,只手可触星云,故得此名。山顶是积年不化的冰雪,山腰上则密密麻麻布满松针,到了山麓,疏疏落落住着几户人家,靠打猎为生。下山后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偏居一隅、冷冷清清的蜀道,而是传闻中繁花似锦的中原。
中原还有个传闻,那里的人心思玲珑、狡猾如狐,还有些游离六界的怨魂恶鬼,要是着了他们的道,神仙也得阴沟里翻船。所以,下山不得不慎重,灵丹法器也要带全了。
这一日,我游山归来,发现我的树上坐了一个人。
“何方神圣,报上名头?”
“天界特使辰均,见过沐少主。”他从树上一跃而下。
十七八岁的青颜,雍容华贵的气度,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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