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
“哪那么多废话,你给我听好了,这是军令,必须完成。我知道你小子是个刺头,但你小子不要忘记我这个七品参军也是能宰了你的。”祝英台边说着,还不忘用脚踹了齐武一下,只是身体虚弱的她并没有什么力气,连让齐武身形晃动一下都做不到,只换来了齐武越来越大的啜泣声。仿佛是连锁反应,一群铁汉都红了眼眶,用低头掩盖情绪。
“谁再哭我可就在计功簿上加一笔啊。”文人的威胁总是简短而有效,成功止住众人哭声的祝英台送走了齐武。
迎着初升的朝阳,祝英台颤抖着从靴中拔出了匕首,等待最后的战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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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贴顿终于率队追上了这些不断在他们铁犁齿缝中流窜地狡猾汉人,但是他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因为这些持刀围成一个圆圈的汉人脸上那种刚毅不屈, 让他有了一种自己是个邪恶刽子手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感。
虽然从结果来说, 那个被十几个汉人围在中间, 现在看起来喘口气都困难的瘦弱男子才是父神对他们降下的灾难。
因为一封在默啜王子帐篷内发现的信件, 整个柔然陷入了统一后最为血腥,也是最为剧烈的政变。
默啜王子在新婚三天后被可汗卫队以谋反罪诛杀, 依琪公主负气远走,带走了默啜王子的母族部落近万牧民。默啜王子的新娘也反出柔然, 剪断了柔然和月氏之间的脆弱纽带,让泰多的蚕食计划月氏的直接流|产。
如果说两个大部族的直接反叛还在泰多的承受范围内,那么许多以前慑于他威势而敢怒不敢言的小部族趁机反叛, 草原局势失控, 让他陷入焦头烂额之中就是完完全全的意外了。
草原上的部族重归混乱和无序,泰多号令不行,马刀成了谈话的唯一凭仗。近十年努力毁于一旦,泰多只能压着脾气处理烂摊子,而派出了自己的亲信贴顿去追寻一切事情的源头——汉人商贾安信。
“安信, 你如今已是瓮中之鳖, 还不快……弃刀受缚!”贴顿本想说下马受缚,却发现这些汉人已经步行, 只能改为了弃刀受缚, 使中间那个停顿显得特别突兀。可是他这惊雷般的声音并没有换来回应, 良久良久,久到贴顿就快要失去耐心之时,几声被死死压抑地咳嗽传了出来。
总算有反应了,贴顿死命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杀人的心。要不是泰多下死命令要他把那个商队头子安信活着带回去,他早就用马刀教训这些中原人什么叫做识时务了。
“别费功夫了,相信我,杀了我会更省事。”受不了左臂阵痛的祝英台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蹲在地上,哑着嗓子作出了答复。
“中原人,你必须活着,可汗会给你应有的惩罚。”
“那你可以试试。”祝英台在贴顿的注视下将匕首叼在了嘴上,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草原人佩服硬骨头,因为遵循弱肉强食法则的他们会自觉追寻强者,然后臣服,背叛时有发生,所以稀有地硬骨头品质成为了他们追捧的品质。但是当这种品质用于和他们作对时,无疑会让人十分头疼,甚至束手无策。
譬如面前的祝英台。
还好贴顿并不是束手无策,因为可汗的智囊赫古乌斯教了他一个办法。
中原人骨子里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傲。即便是目不识丁的农夫,在面对草原上的勇士时也会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气,认为草原人是茹毛饮血的粗鲁之辈,进而不屑一顾。这一点,贴顿已经在无数被掳掠而来的汉人工匠身上见识过了,每次都不得不动用马刀。
但恰恰是这个傲,也让中原人吐露出了无数的秘密。就像人不会和狗隐瞒一般,许多中原人那种骨子里的傲气转化为了他们的随口指点,令柔然人受益无穷。
赫古乌斯见识过很多这种人,所以他断定祝英台这种汉人会在陷入绝境时吐露实情,用来表达自己计谋得逞的畅快。只要贴顿用言语稍稍引导。
“中原人,把刀放下来,我暂时不会对你下手。是的,柔然看重勇士,哪怕你是敌人。”贴顿的汉语说得很艰难,但还是一字一顿说完了。
祝英台计划还没完成,本来就想捱时间,干脆就坡下驴把口中衔的刀换到了手中。
“很好,就是这样。中原人,来之前可汗曾经告诉我,你们中原人讲究落叶归根和丈夫行事为扬名后世。如今默啜王子已死,我柔然国内一片混乱,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不留下名姓呢?我贴顿钦佩你这样的勇士,定会为你收殓尸身,立碑刻传。”
收了马刀的贴顿的一脸诚挚,让人情不自禁就想相信他。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没一句是真的,可汗恨不得把这些胆大包天的中原人拖回去挫骨扬灰,什么钦佩勇士,妥善安葬都是骗人的。这些话都是赫古乌斯千叮呤万嘱咐贴顿才勉为其难记下的。
一想到那封伪造的信件要了默啜这个年长王子的性命,令草原有了继承人危机,贴顿的后槽牙就咬得生疼。
那封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信,内容连贴顿这个粗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大燕皇帝敬启,柔然王子默啜叩首敬上。
今吾父泰多宠爱新后,溺爱幼子,欲行废长立幼之举。默啜才德浅薄,不足以与之抗衡,恐为其所害。古语云,父不仁则子不孝,今默啜愿内附大燕,购皇帝之兵,选能战之士,为皇帝南联南蛮,西结月氏、东和东胡,共伐之!”
“默啜在此以父神之命立誓,若事成,则默啜愿侍皇帝为君,哲落城以南尽献予皇帝,还望皇帝赐哲落之北于默啜,册默啜为柔然之主。默啜愿改柔然尊号‘天所立大可汗’为‘燕所立小可汗’,可世世代代尊奉大燕为主,永不背叛!”
祝英台并没有相信贴顿的话,但是内心却十分高兴。也不知道是柔然内部哪个“聪明人”想出了用这个主意来套自己话,说出名字,树碑立传,说得还挺好听的。但要是相信了这番话才是自掘坟墓呢。以柔然人的情报能力,虽然没有大燕这么细致入微,但要是知道一个真名还查不出这个人的底细和受雇方,柔然人也可以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可惜了,祝英台从来就没有泄露自己真名的打算。她费尽心思伪造了那封信丢在了默啜的帐篷内,又派人悄悄在依琪的仆役群中透出消息,成功引得泰多在暴怒之下杀了默啜,进而引发了柔然的内部分裂。
按理来说,祝英台的计谋到此就应该结束了。可祝英台偏不,妄想毕其功于一役的祝英台在逃亡路上也不忘耍心眼子。在柔然人的围追堵截下,祝英台始终被咬着尾巴,最终一点点的把柔然带到了哲落城的外边,打得就是一个祸水南引的主意。
柔然本身物资匮乏,全靠煊赫的武力征伐掠夺,如果和哲落城这个草原上的商业明珠反目成仇,被哲落城用经济手段反制,经济崩溃一段时间是必然的。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柔然人打下哲落城,丧失在草原上的人望,紧接着用自己一塌糊涂的经济能力把整个哲落城毁个乱七糟八,将所有商贾都逼到雁西城进行交易。
此消彼长,是祝英台这个奸商最愿意看到的事情,为此她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一年多功夫让她重复认识到了自己的长处在哪。让她挥舞着刀上阵杀人她绝对没有一个丙等兵做得好,但要论起阴谋诡计,杀人于无形,整个漠西没有人比她更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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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关于本章信件的行文,有参照历史小说《秦吏》。
第六十七章
祝英台还想着怎么把事情一推二五六全推到哲落城方面,把自己给摘出来, 贴顿就给她送来了台阶。就没见过这么贴心的敌人。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 名字都是多余。咳咳……不过礼尚往来,贵使既然对某给予了尊重, 某也应该回礼。所以贵使想听到某的哪个名字呢?是现在的安信, 还是已经被遗弃的汉人名字, 对了,某当牧民的时候还有过一个柔然名字……”祝英台以袖掩口, 咳嗽声不断传来,看着祝英台越发苍白的脸色, 贴顿知道这个汉人一定在不断咳血。
真是个硬骨头啊。要是是个柔然人,贴顿一定会用柔然的最高礼仪来招待她,可惜了, 是个站在对立面的汉人。
“我都想知道。”对待硬骨头, 贴顿保持了应有的敬意,制止了手下的蠢蠢欲动,端正了身体坐在了马背上。
“不过抱歉,某一个名字都不能告诉你。”祝英台上下两排贝齿紧紧咬住了衣袖,将一口口鲜血都喷在了衣袖上。哪怕下一刻就要赴黄泉, 她也不想在敌人面前露怯。
面对目露凶光的贴顿, 祝英台转了画风:“不过某的名字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你很清楚。这样吧,你与某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又是交易。贴顿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心里窝火, 刚刚经历过惨剧的他可没有忘记, 默啜王子就是死在了和这个汉人的交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