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板忧愁地摇头道:“哎!我的包子是好,但不知能否入得了官老爷们的眼睛啊!前两年美食擂台,他们都先一步挑中了隔壁蟹蟹包子铺的蟹黄大包。那蟹黄大包的内芯是用蟹黄灌的,价格贵得要命,我家包子一个铜板买两个,他家的五个铜板才能买一个,真真是‘贵族包子’呀!”
“贵族包子?”兰老板一蹙眉。
“是啊,这镇上的店铺也分为高档酒肆和我家这种平民铺子。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不少高档饭馆的老板也过来了,拿的都是些什么山珍海味——什么海参粥啊,狍子肉啊,飞龙汤啊,佛跳墙啊……全都是小老百姓难得一见的好玩意儿!”袁老板啧啧了几声,有些羡慕,也有些感慨。
“袁老板,您莫要这么想。山珍海味确实大气,但是正如您所说,寻常百姓不一定吃得起,最终投票的大头不是还要看游人们的选择么?”
他这么一说,袁老板又憨憨地笑起来:“那是。兰老板的养生美食也是一样,价格不贵,人人都吃得起,刚才在摊位上不也卖得挺好的。”
说话间,评委席上站出了一个穿着官服的年轻人,他举起双手,闹哄哄的会场立刻安静下来。年轻官员简短地发表了一通官话,然后介绍了美食擂台的流程。
第一关,“味”。
在场由官员组成的品鉴官们蒙上眼睛,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草棒。所有的参选者纷纷揭开一半的锅盖,让美食的香气四溢而出。
司冬墨也揭开了一半的锅盖,香草饭的香气从锅里升腾而出,四下里飘散开来。祁砚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喷香的鲜虾味儿、炒熟的米饭味儿、清新的松仁气味,裹挟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儿,由鼻腔吸入后在体内流畅回转,让五脏肺腑都暖融融的,有股幸福的餍足感。
祁砚满怀信心地看着席上的官员们,但这美食擂台才不会这么简单。就在各家都揭开锅盖,让香气散发的时候,祁砚忽然嗅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香辣气味。
“好香,这是哪一家的气味?”
乐弘吸吸鼻子,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旁边包子铺的袁老板也在使劲地吸鼻子:“好像是夏香香家的香辣虾……唉,他们家也太霸道了,香气怎么就传得这么远?这一下子,把咱们家的包子都给盖过去了!”
司冬墨长得高大,他抻长了脖子向远处眺望了一会儿,皱眉道:“夏记香辣虾的招牌上面蹲了一只很大的鸟。那只鸟挥动翅膀,把风搅起来,正好让香辣虾的香气扩散到更大的范围。”
“我明白了,他们那边在玩小把戏!”袁老板气得捶了一下桌子,显得很不服,“每年美食擂台都有这样不守规矩的家伙。”
而且,还并不止一家。
在香辣虾的香气席卷全场之后,又一阵熟悉的呛鼻熏烤味扑面而来。不用多说,肯定是先前烤肉串的两个异域男子,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烧烤的烟气吹得满场都是,由此吸引了评委席上官员们的注意力。
呼呼的晚风吹过,会场内“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香气吹来吹去,争抢、霸占着人们的嗅觉。眼瞧着事态不妙,陆续有几家崭露头角的小车被蒙眼的官员选中,祁砚眼角里瞥见用小爪子扒在兰老板衣衫背后的鼓风兽,便伸手把它捉了下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食肆的美食香气虽然偏清淡,但也别具特色,不能就这么被抢了风头。”
祁砚对鼓风兽语重心长地说道:“鼓风兽,你试试看,把那些多余吹出来的香气给吸到肚子里,让大家伙儿公平竞争。”
鼓风兽眨巴眨巴小眼睛,哼哼了一声。它眼睛向上看去,直直地看向兰老板的头发。
祁砚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发现这傻家伙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而是一心一意地惦记着兰老板头上扎着的发带,顿时哭笑不得。他伸手戳了戳鼓风兽的肚皮,好声好气地劝道:“鼓风兽,你再吸口气吧!”
兰老板听见身后的动静,眼珠一转,把手悄悄地伸到了鼓风兽的后背上,用力捏了它一下。
“嗷……嘎啊啊!”
鼓风兽被美人伸来的邪恶之手捏得皮肉发疼,突然大叫一声,把祁砚吓了一跳。它立刻张大了嘴,一股极强的吸力从腹中传来,差点把祁砚俊俏的脸蛋吸到变形。
“我的天……鼓风兽,你不要对着我的脸吸!”
司冬墨眼疾手快,把大力吸气的鼓风兽从祁砚手里抢了过去,把它皮球状的身子调了个面儿,让张得大大的嘴巴对着远处冒出呛人香气的烧烤摊。
“呼呼——”
鼓风兽就像是一台小型的抽油烟机,把方圆百丈内的美食香气都统统吸进了滚圆的肚子里!霎那间,会场内妖风四起,而距离它最近的包子铺小车旁,袁老板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快被吸走了!
“鼓风兽,不要吸得这般大力!”
兰老板修长的手指在鼓风兽脑袋上敲了几下,这傻乎乎的皮球终于不再胡乱发疯,吸气的动作迟缓了下来。美食擂台的各个参赛者各显神通,用大鸟吹、用扇子扇,外加一个特别能吸气的鼓风兽,一番此消彼涨地均匀下来,各家的小把戏竟然出人意料地被抵消了,场内恢复了平静。
祁砚注视着一位品鉴官逐渐走了过来,赶忙戳了一下鼓风兽:“小家伙,快帮忙吹一下!”
鼓风兽方才吸了个饱,此时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帮着把锅里半掩着的虾仁香草饭香吹了出去。混杂着清新药草香气的炒饭味儿在一众重口味的辛辣气儿里显得格外突出,这让在刚才的香气拉锯战中已经审美疲劳的品鉴官耳目一新。
“嗯。这个可以!”
官员手握的草棒往这边一指,十四食肆入选了。
祁砚松了口气,和司冬墨对视而笑。乐弘高兴得跳了起来,还抱着鼓成皮球的鼓风兽狠狠亲了几口。当然,他下一刻就后悔了——鼓风兽的嘴巴边上都是黑糊糊的油烟,亲得乐弘自己满嘴发黑,又用袖口抹得满脸都是。
通过“味”这一关之后,第二关是“色”,即,食物的看相。这方面兰是司冬墨的拿手好戏,他非常擅长把各种菜式的外观做得精致诱人。
这一道松子虾仁香草饭,是兰老板在原松子玉米虾仁炒饭的基础上进行改制后的结果。炒饭吃多了容易口干舌燥,而在炒饭当中融入药草,可以达到除油污、降低热量、调节口味、增进清新的效果。
但在两天前他们初次尝试的时候,兰老板仅仅将药草的叶片加在了饭里,宽大的叶片加在米饭粒当中,看上去非常突兀,草叶沉闷的绿颜色也和黄灿灿的米粒、粉嫩的虾仁并不搭配。
而后,司冬墨便想了个法子,把草叶碾成碎末,和松子仁、玉米粒儿一起,星星点点地缀在米粒当中。又把药草清甜的汁液压榨出来,拌入米饭,使得整份米饭呈现出一种清淡的茶香绿色。末了,再在饭碗的一侧插上两根细细的草叶,使其成为画龙点睛的一笔。
这番装点以后,米饭间点缀着淡黄或浅绿色的的小粒儿,白嫩的虾仁若隐若现,旁边还竖着两根完整的香草叶。这是完全不同于其它辛辣美食的小清新风格。
在自由选择的时间段内,有位品鉴官走到了他们的香草饭面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穿着整洁大气的紫红色官服,看起来是这群官员当中品级很高的。他年纪约莫三十岁,柔顺的长发束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年纪轻轻,犀利的目光却给人以不容置疑的威严感,令之前还在说笑着的祁砚和乐弘都摒住呼吸,停止了动弹。
那位官员在他们面前站定,向香草饭深深地望过来。发觉祁砚几人都紧张得像是僵直的木头块一样杵着,他安抚地笑了笑:“不必紧张。”又点评道:“你们的美食,很美。”
祁砚没想到他会用“很美”这个词来形容一份食物。再细看时,他顿觉这个官员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他的身份。官员淡淡一笑,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在兰老板的脸庞上多停顿了两秒,轻笑着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祁砚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的身形轮廓……很像是炎尾犬的主人。
祁砚看向兰老板,发现他没有表现出和那名官员认识的意思,只是微笑着目送他离开。这谜一般的人物引得祁砚好奇不已,在他胡思乱想期间,第二轮的结果也宣布了,一共有八家美食进入到最终的角逐中,其中就包括十四食肆。
“最后一道关,是口味关。”
祁砚环视四周,果然,先前袁老板提到的那几家高档饭馆的代表都在,而袁老板自己则再度落选,毕竟包子铺只有一家入围的名额。他依次看到了蟹蟹包子铺、远山饭庄、九月酒肆等等,都是这镇子里的大牌餐馆。也有一些特色小吃,比如之前风头强势的香辣虾蟹和串串丸子铺。
烟熏火燎的异域烤串摊并没有进入决赛,大概是它家太注重口味,喜欢在烤肉上沾满调料,导致其黑糊糊的看相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会场中央有一块高高的擂台,上面摆放着巨大的长方形餐桌。祁砚和兰老板从锅里拿出剩下的松仁枣泥糕、松子香菇丸等小吃盛放在碟子里,和香草饭一起摆放在桌面上,构成了一份完整的松仁主题美食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