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劳动的本钱喔!司大厨师,快来尝尝花生米,这可是我刚炒熟的。”
司冬墨拗不过他,只好往嘴里塞了几颗,嘎嘣嘎嘣地咀嚼着,意外地发现有点好吃。细看,花生米的外面裹了一层薄薄的面粉,里面混入了一些喷香的调味料。整层薄壳黄灿灿的,被烤得焦熟,显然是特意下了一番工夫精心做出来的。
他不由得看向少年苍白的侧颜。这段时日他们为了赶着完成花灯会上获得的官府的订单,几乎是昼夜不分地在厨房内忙活,就连不怎么会做饭的乐弘也帮着打下手,累得快要瘫倒。
不过,辛勤的劳动总会有收获。大多数菜肴都是现做现卖,一烧熟就马不停蹄地送去了官府,由官方负责食物的保存。剩下这最后一批待完成的,则是糕点和小零食。
看着餐桌上由伙计打包安好的一袋袋各式小吃,司冬墨和祁砚不经意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欣慰微笑。
“就快结束了。”祁砚淡淡地呼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祁砚,你还好吧?”
男人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发觉少年的脸色愈发煞白。他赶紧上前去,捏了捏少年胳膊上的脉络,担忧道:“你长期模仿我的动作,但体格却赶不及我。这么强学下去,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
话音未落,就见少年白皙的胳膊软绵绵地垂了下来,人也轻轻地歪倒在他的怀里。
“……祁砚!”
他大吃一惊,快速冲上前去,把少年打横抱起,然后匆忙冲向了后厨。
“兰老板,兰老板!快来帮忙看看吧!”
边跑边大声呼唤着,司冬墨紧搂着少年无力蜷缩的绵软身子,心里一阵懊悔:自己一直忙着干活,竟是未有注意到,祁砚的身体早已处于极度疲累的状况了。
听闻他的呼喊,兰老板从屋内快步出来,伸手帮忙扶住了祁砚软绵绵的身躯,让他躺到屋内专供休憩的里间的一张床铺上。他给少年把了脉,又麻利地查看了一下身体的其它位置,轻轻地叹气道:“无碍,他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便可恢复。”
司冬墨看着怀里少年额上涔涔的虚汗和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的眼皮,既心疼又内疚。兰老板也歉疚地说道:“这些时为了赶工,大家都太累了。怨我没有周全地考虑到这一点,让祁砚遭了罪。唉……”
“兰老板,你不必自责。拿下这一单是我们共同的生意,咱们本就应该努力完成。”司冬墨定定地看着像小猫一样缩在自己怀里的祁砚,语气有些苦涩,“我早该想到的……这几天他持续使用模仿的能力,学着我做菜,然而他的体力并不及我。这一连几日拼命劳动、不得休息,于他而言实在是太勉强了。”
忽然,祁砚的身上有淡淡的光芒散出。不出须臾,只见床铺上如猫咪般蜷缩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脚板朝天的圆嘟嘟小鸟。
祁砚的小肥鸟本体突然在他们面前出现,令两个男人都吃了一惊。
“这……难道是已经累到变回原形了么?”
司冬墨神色不安,兰老板伸出节骨分明的手指,轻柔地拨弄了一下小鸟毛茸茸的小身子,又翻看了一下它的眼皮和小嘴,点了点头:“他太累了。”
说完,他起身出去,打算给祁砚拿一些补身体的药膏来喝。司冬墨留在床边,他轻轻地扯过床单的一角,搭在在鸟儿软软的肚皮上,沉默地盯着小鸟的睡颜。
小鸟的身子被被单盖住,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看着它在睡梦中嘟着小嘴、轻轻地咂巴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眼底波光闪烁。
跟祁砚呆得太久了,司冬墨差点忘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一只小灵兽。按照鸟儿目前的体型来看,它只不过是一只雏鸟而已,年龄或许比它人形所呈现的状态还要小。虽然祁砚的外表是个俊俏的少年,但这只小鸟搞不好其实还是个小娃娃呢。
这么一想,司冬墨的负疚感更加深重了。
这日剩下来的时间,司冬墨都没有再进后厨,他把手里的活计拜托给了食肆的其他厨子去干,自己则守在休憩的小屋里,一直等着祁砚醒来。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后,鸟儿肥嘟嘟的身子动弹了一下。它睁开浅碧色的大眼睛,鼓起了腮帮子,发出细细的嘟哝声。
“咕、咕叽……”
小鸟伸出翅膀,用羽毛尖儿揉了揉眼皮。
司冬墨把被单揭开,用双手把床铺上仰躺的小鸟捧了起来。小鸟迷迷糊糊地坐在男人的大手里,微微颤动的绒毛蹭得他手掌直痒痒。
小鸟可真小,那么小的一个小东西坐在自己的手心里,还嘟起嘴巴,一副迷糊相,看起来和平常活泼爽朗的少年有种鲜明的反差。司冬墨越看,越藏不住嘴角那一抹笑意。他忍不住挠了挠它头顶的绒毛,引得小鸟猛地一阵抖动。
“还说要我好好休息,你自己就先倒下啦。”司冬墨半开玩笑地说,“咱们今晚有好东西吃,可惜你身子缩得这么小了,应该吃不完那么多了吧?”
小鸟愣了愣,随即想起来兰老板今晚准备了答谢宴,用以犒劳在花灯会及其之后为食肆做出突出贡献的朋友们。兰老板亲自下厨做了食肆的招牌鱼粉和松仁炒饭,还说一定要祁砚尝尝他改良之后的手艺。
然而现在,低头望着自己小不点的身子,鸟儿沮丧地耷拉着脑袋。以他鸟形下的这点食量,吃一点点就饱,别提什么大快朵颐了。
“没事儿,今晚好吃的都给祁砚留着,等恢复了之后再吃也不迟。”
兰老板笑眯眯地走过来,往司冬墨手里递来一只小杯子。杯子里装着浓稠的药膏,小鸟一看见里面黑糊糊的东西,立刻嫌弃地连连后退。
“乖小鸟,不准跑。”司冬墨捏住小鸟的背部,把它拎了回来,“乖乖喝药,喝了身子才会好。”
“咕叽咕!”小鸟拼命地摆着脑袋,头顶上的一撮绒毛左右摇晃着。
祁砚不喜欢喝这种一看就很苦的东西,而且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见小鸟把脑袋转向一边,男人伸过手来,左右捏住它的脸蛋,往中间轻轻一挤,让小鸟被迫张开嘴巴。
“乖,喝!”
男人说话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他心里着急,试图把药膏强行推入鸟儿被挤开的小嘴巴里,令受到这样“粗暴”对待的小鸟顿时眼泪汪汪。
“咕叽咕——”小萌鸟模样楚楚可怜,细细地哭出声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了一地。那样灵动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委屈巴巴地望着男人,看得司冬墨一时语塞,心软了下来。
“好吧……我去给你找块糖来。”男人无奈地把小鸟放回到床铺上,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就见从兰老板的身后猛地蹿出了一道圆鼓鼓的黑影。
是鼓风兽——它一爪子扯掉了兰老板头上的发带,同时快速地降落,在小鸟面前猛地张大了嘴巴。
“呼呼——”
一阵强劲的吸力传来,坐在床上的鸟儿双脚瞬间脱离了床面,整个小身子打着旋儿被吸向了鼓风兽的大嘴巴。
“小心!”
危急时刻,司冬墨急速回身,赶在被吸入鼓风兽肚里之前猛地抓住了小鸟的身子。另一边,被扯掉发带的兰老板披散着一头长发,敏捷地抓住了鼓风兽的小尾巴,把它从空中拉了下来。
“你这调皮鬼,差点坏了大事!”兰老板捉住鼓风兽,看着这皮球一脸无辜地鼓着眼睛,他又气又笑,从它的爪子里夺回发带,“连灵兽你也敢吃!”
“嗷,嗷啊!”
“还敢顶嘴!”兰老板说着叫来了店里的小二,“来人,把鼓风兽关到柴房里,明早再放出来!”
“嗷,嘎啊!”鼓风兽拼命地摇摇摆着身子,一下子从老板手中挣脱出去。它向着门外旋转着奔逃,把提着两个大袋子进屋的乐弘迎面撞了个四脚朝天。
“哎呀,我的屁股……”
乐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地号叫了一声,手里的袋子险些掉落在地。鼓风兽撞人之后便一刻不停地逃走了,后面跟着两个轰隆隆奔跑的店小二,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搞不清状况的乐弘赶紧一把抱住袋子,冲着司冬墨叫道:“哥,我从村里回来了,老康他们刚进山打了不少好东西,平价卖给咱们了!这还有一袋是乐伯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他们刚采的山货!”
司冬墨把弟弟扶起来,随手接过两个大袋子。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装着切成整块的好肉;另一个则装满了各种新鲜摘下的山货,杏仁、核桃、山楂、腰果等等。
“弘儿,拿的这些山货难道没有付钱吗?”
乐弘一愣,摇摇头:“没啊,乐伯说我这一趟回去给他们带了不少食肆的美食,所以干脆抵消,不收钱啦!”
“呀,乐伯真客气。”司冬墨掂了掂那沉甸甸的袋子,脸上露出了笑意,“等咱们的新品零食完工,就送一包回去给他们,还有老康家里,让他们都尝尝。对了,”他抬头问乐弘,“咱娘还好吧,从镇上买的药给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