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朝他走来。
格莱握紧拳头,抑制住自己手心里的凉意,他的目光一刻不敢离开那个黑袍人。
黑袍人摘下自己的兜帽,奇怪地笑着:“为何要这样看着我,我亲爱的,你比平时醒得早呀。”
“库里斯?”格莱像是在确认:“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库里斯一听此话,很快弯下腰将少年抱住,不停地抚摸着少年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我在这儿。”
“让我来看看。”库里斯一把将少年横抱起。
格莱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还是个小孩的大小。
这是不可能的,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刚刚在用古语交流?
这是什么时间?
在格莱的思绪快要爆炸的时候,双手的手腕忽地一凉。
格莱顿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那张铺有野兽皮毛的铁床上,双手银锁扣被绑在床边。
库里斯低着头,抚摸过他的眼睛,他的脸颊,他的颈侧,灰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像是催眠一样,道:“闭上眼睛,格莱。闭上眼睛就不痛了。”
越是这样嘱咐,格莱越是将眼睛睁得老大:“什么意思?”
库里斯没有解释。
但是,当格莱看到那把红淋淋的匕首从库里斯的怀中拿出来后,刀尖对准他的胸膛时,那种痛苦又如洪水一般席卷全身上下。
“啊——”格莱惊叫着醒来。
黑暗的房间,冰冷的铁床,脖子脚腕上的锁链。
格莱浑身的汗毛开始竖立,他不安地扽扯着脚上重铁制成的锁链。
“狗屎!”格莱无计可施,他得想办法出去,离开这诡异的房间。
墙壁外,令人心惊的踏步声又整齐奏响。
格莱的心一紧,他的目光不可控制地游移到对面的墙上,他知道那里有扇牢门。
格莱心底默数着数,令人惊异也仿若是理所应当的,牢门被推开。
黑袍人如期而至。
被囚禁的少年瞬间如落败一般失去了力气。
黑袍人放下兜帽,露出库里斯担忧的脸庞:“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顶着这样一张面孔,要他怎么逃。
格莱背靠在墙上,嘴唇泛白。
“过来让我看看。”库里斯说着,走向目光仿若无助的少年。
格莱看着向他展开的怀抱一步步朝他走近,他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刺骨深刻的疼痛。
格莱惊恐地看着爱人的怀抱,他的脚跟止不住地向后退却,脸上一脸的抗拒着摇头,声线也因此变得轻微发颤:“不,不,不,别过来……”
旧王都的郊外,一片古老的野林中,拱出土壤之上的树根盘根错节地覆盖在一处废弃已久的大祭坛上,月希踏上两层青石累阶,走到祭坛的中央,脚下静立片刻,祭坛上如罗网密布的根枝突然像得到了某种统一的指令,皆散开空出一片干净的空地。
随后,祭坛中央的石砖四周的土尘斑落下沉,凹陷不一的石砖如积木重新拼搭衔接,凭地开出一道天井,天井里一道长阶蜿蜒于墙壁之上,旋转着通向幽暗无尽的地下。
月希没有任何犹疑地走下了天井,他的身后跟着他那名崭新的机械女仆。
顺着楼梯漫步而下,天井的最深处楼梯的尽头是一片空无一物的领域。
圆弧墙面围堵在周围,天井上头的月光依稀投落到天井的深底,勾勒出底下模糊的轮廓。
有一面打磨光滑的巨大铁皮如衣物的补丁被贴钉在墙面上,在呈现着衰败迹象的斑驳石砖上显得格外突兀和醒目。
铁皮的旁边,经过多年沉积风化的墙壁上早早裂出一道窄缝,然而窄缝周边的凿痕却是新的,一个并不起眼的木龛被嵌了进去。
月希径直走向木龛,他将手伸进隐秘的阁座里,轻巧地将藏在其中的钢闸拉下,片刻后,巨大面积的一整块铁皮仿若溶解一般,丝丝缕缕地自动分割成密密交错的网条,薄如竹叶的钢铁网条颤动着往中央收缩,汇聚成一朵朵庞大铁花状的齿轮。
齿轮互相攀咬,响起阵阵碎碾的声响。在铁皮扭化成一朵朵齿轮的缝隙中,逐渐露出暗藏其后斑斓的颜色。
那是一扇用一整块剔透的翠金石雕琢而成的古老大门。
泛着碧波般流光的翠金石门应声向两侧缓重地拉开。
古拙的大门上此时附缀着一个个排布整齐的齿轮交叠合缝。
被精算设计得一丝不苟的齿轮质感冷硬,翠金门的石层中也荡漾着仿若来自远古时期的星河之水。
复杂精妙的机械工艺点缀在古老而天然的宝石门上,时隔千年之久的两样独属各自时代的卓越器物,此时却互相映衬着展露出别样和谐的风貌。
“大人。”消瘦的教士半举着火把,等候在翠金石门的后面。
“苏文蒙席。”月希称呼道。
“请您随我来,第一阶段就要开始了。”苏文微躬着腰,引领着月希向更深的地方。
月希进入翠金石门后,大门又缓缓地合上,接着门后响起齿轮扭转的声音,想必门外的铁皮又恢复成原样。
苏文将手中的火把插放在墙壁的铁托中,嗖地火光四下跳跃,接二连三的照亮了挂在墙壁上的所有火把。
一名身穿东教法衣袍的男子从阴影深处朝月希走来:“大人,欢迎您的到来。”
“进展如何?施蒙托主教。”月希端正站立在原地并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他开门见山道。
施蒙托眼角深刻着几道皱纹,恭维的笑起来时眼睛变得促狭:“有您的祝福,一切顺利。”
火把的光亮使这间深埋底下的场所原形毕露。
月希的面前是一张半圆的席阶,与天井之上的祭坛模样不差一二,俨然一处地下祭坛。
在祭坛正中央的位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六臂神像。
神像闭眼的模样如同静坐冥想,六只手缠握着一条吐着长信的巨蟒,巨蟒眼核怒睁,仿若在代替神明观察世人,这一整座神像安详的气质之中却也有着不可小觑的威慑。
神像的周围,也就是沿着祭坛的圆沿依次放立着十二个纺锤形的铁囚笼。
囚笼里一具具佝躯的身体一动不动,仿若皆都陷入一种令他们神态凄苦的噩梦之中。
月希之前来过这里几次,所以对这里的一切并不感到惊奇。
月希环视祭坛的眼神匆匆而过,麻木而冷漠。他不想过多注视着那些被囚困住的人,他不能,那会令他产生深深的愧疚。那仿佛是在无时不刻地提醒自己,他为了摆脱自己的苦痛,付出了多少人命的代价。
但是,他不能在这最后的关头心软,心软意味着放弃,放弃就意味他将什么都得不到。
他不仅不能实现自己的欲望,还将背负着这群被他囚禁来的人苏醒后良心上的指责,那是他承受不了的。
他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即使要自私地以其他人的性命为代价……
然而那名一直安安分分跟在月希身后的机械女仆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它’轻轻地活动了一下金属脑袋,不自觉地往祭坛上靠近,‘它’将所有观察到的景象,如实地反馈给另一个远在别处的真正在操控着‘它’的人。
“符阵什么时候可以启动?”月希在祭坛周旁走动。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女仆的异样,因为在他回头之时他的‘女仆’机警地早早收回乱动的脑袋,又恢复成往常温顺的模样。
“还需要一点时间做最后的修改,大人。”苏文回道。
“你们还需要修改什么?”月希语气中略带恼意,他看着覆盖在整面祭坛之上的符文阵式,庞大的脉络精细如裙边的刺绣,他看不出在哪里还留有修补的余地。
施蒙托答道:“请您稍安勿躁。我们筹备了这么久,就是为尽善尽美。”
“您为我们共同的祈愿作出的贡献,我们铭记于心,神也会感恩您的。”主教劝解道:“我同您一道都非常期待着‘降世’愿望的成功,我们都很理解您的焦急。但是时机尚未成熟,贸然启动符阵,我们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月希余光瞥向口蜜腹剑的老主教:“您已经用这样的言辞敷衍我三年了。”
“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全力支持你们,事到如今你们仍然没有任何好消息。我想我是时候考虑换一种选择。”
苏文跟在两位尊贵的人身后,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抢言道:“大人,真的就差一点点了。”
“差了哪一点?”月希扬声道。
“符阵需要的‘源泉’不够。”苏文道。
“不够?!那笼子里这些都是什么?木头吗?十二条活生生的人命供你们玩弄,还不够!”忽然月希察觉出自己暴露了内心的不安与内疚,紧忙制止住恶劣的言辞。
“在布置符阵的期间,我们已经消耗掉了三个‘源泉’,所以准确来说,现在为符阵输送能量的可用源泉只剩下九个了。”
月希回头瞪着那两个道貌岸然的教士:“这么说,你们还要我当你们的刽子手,替你们再抓来三个无辜的人。”
施蒙托沉声冷然道:“他们并不无辜,大人。这些人是我的同胞,我们一同受教,一同辉煌,一同没落,我们彼此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没有经受住人世的考验,在流亡到这处精神荒芜的西大陆,他们都抛弃了信念,抛弃了我们的神,他们与异教野合,玷污扭曲我们的真理教义,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之一。他们理应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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