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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矩 (酒否)


  伏江好奇:“听说什么?”
  那人道:“那刘砍柴的死了,淑莲现在在守丧。”


第19章
  那个打媳妇时生龙活虎的刘砍柴,居然死了?
  等那乔迁喜宴散了,大晚上的,伏江便去找淑莲。
  顺着晚风凉的街道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一座屋子上挂了几盏惨白的灯笼,悬坠白绸,到处白花花一片,只有窗户是黑的。
  自从开始围着沈长策转,伏江已经许久没来此处。他蹲在窗前敲一下窗左边的窗,却也不知道是否淑莲还会出来。
  过了半盏茶,不见有人声,他又轻轻敲了一声。
  怯生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
  她声音抖着,相当害怕,伏江便大声道:“是我。”
  片刻后,淑莲给他开了门,她又鬼鬼祟祟左右看了看,赶紧把他拉了进来。
  一根蜡烛被她点起,晃动的光映在她雪白的衣衫,蜡黄的脸更显黯淡,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光泽。
  伏江盯着她双眼下的黑眼圈,问她:“你方才在怕什么?”
  淑莲许久没与人攀谈,听伏江关心她,便突然崩溃了:“他们叫我在这死了人的屋子里成日待着,怎么求也不让我回娘家。我好怕!只有白天我才敢睡一下······你说这男人,怎么死了比活的还可怕。”
  伏江看她心惊胆战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哪里可怕?他生前打你,死了又打不到你。”
  淑莲嫌他什么也不懂,嘴一扁,流下眼泪:“现在哪里都是妖魔鬼怪,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出来吓我?”
  伏江却道:“你说的妖魔怪都是这天地之间无端生出的,和人一般,神仙插不了手。但妖魔人怪死了都要变成鬼,要是不把鬼抓着好好投胎了,死哪里有意义?神仙什么都不管,鬼还是要管的。”
  淑莲被他唬得一愣一愣,他说的胸有成竹,她都快相信了。
  可她又很快回过神来,当他胡说八道,指着伏江的鼻子:“你这傻瓜,死怎么会有意义?”
  伏江不服气:“怎么没有意义。你从前后悔、犹豫的东西,都可以重新开始。不想记得的事,也可以忘记。不爱珍惜的东西,也知道了珍贵。”
  淑莲可不想与他瞎扯,只一个劲道:“可他是我害的,他真的不会变成鬼来吓我吗?”
  “你害的?”
  淑莲盯着他,眼神躲闪起来,犹犹豫豫。
  她结巴道:“有人传我与······男人在那柴房里偷情,他把我打了一顿,打得我实在是痛,就推了他一把。推开他时撞到那边的架子上,那架子顶上一块石头砸下来······好多血,后来就······”
  话不必说全,伏江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
  她说着又大哭起来:“伏江,怎么办?我不想服丧,他们让我服二十七月的丧,现在才过了十来日······可我听说你买了新家,我还想去吃好吃的。”
  伏江道:“那就去吃。”
  淑莲道:“可他们一定要让我苦着脸,连笑也笑不得。”
  “你管他们做什么,人一辈子这么短,你笑不笑,还得让人管着。”伏江劝她,“你丧也别服了,二十七月要那么久,这天下这么乱,能不能活二十七月还不一定。”
  淑莲一听,气得骂他:“你还咒我!”
  她知道伏江说话的本事,也不骂多几句,只又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没有孩子,但好在那刘砍柴也没有别的亲人,还能住在这里。他们都说我克夫,爹娘都不待见我。服丧二十七月还倒是小事,你说我今后要怎么活?”
  这倒是个难题。
  伏江想了半晌,突然喜道:“我买的那屋子,有个红薯窑,你不如做点活,养自己。”
  伏江说做便做,他没有钱财的顾虑,一下子便买了吴六家许多红薯,立刻倒腾起来。淑莲一开始不愿意,怕人口舌,可被他怂恿了几次,便也乔装打扮偷偷来了。
  两人窝在家中倒腾了两日,才烧好第一窑像模像样的。伏江尝了一口,又甜又香,喜上眉梢,拿着半个就冲出家门。
  “沈长策!”
  沈长策的门才开了一个小缝,伏江立刻挤身进去,一下子撞进沈长策怀里,沈长策被他撞得靠在那桌子边上,一双手撑住桌子才稳住身子。
  接着嘴中一烫,伏江已经捏着一块红薯塞进他嘴里,仰头道:“香不香?”
  那红薯烧得火烫,沈长策下意识一躲,它掉落在地上,黄澄澄的一块,躺在尘埃之中,鲜艳跳脱。
  伏江看了不高兴:“我好不容易做的,你竟然吃都不吃!”
  他说着又亲自咬了一块,硬是要往沈长策嘴里推去。沈长策一愣神,这次便没躲开。
  两人凑得近,呼吸的热烫挠得伏江痒,他嗤地笑了,又一边笑,一边凑在他唇上亲了好几下,响亮亮的。一下又一下,追得沈长策避之不及。
  等沈长策终于止住了他,他便灰头灰脸地捧着肚子大笑。笑了半天,才逮着他问:“甜不甜?”
  他凑得近,笑得又无拘束,沈长策只避开眼睛不敢看他。
  “什么甜不甜?”
  沈长策虽不看,却也不推,伏江看他几眼,便想着得寸进尺,又腆着脸过来要亲他。
  从前伏江把脸靠近,沈长策便只僵着脖子,双眼直勾勾地让伏江发笑。而现在他要躲,脖子都要往后扭仰去,眼睛却还一眨不眨看着他。
  你进我退,可呼吸却越来越近,伏江突然往前一凑,挠人心痒的嘴唇终于贴在一起,滚烫炽热。
  伏江整个人几乎压在沈长策身上,要不是沈长策撑着桌子,两人都要倒在了桌上。
  再亲密的事从前也做过,就算如今莫名隔阂起来,此时顺着气氛亲密偷腥,也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这本不该感到意外,可两人却都觉得新鲜。
  伏江喘着气,开始轻轻翻动沈长策的唇,他手中的红薯早被扔在了一边,这样双手便能从沈长策的腰往上走,抚摸着他的背和后颈。
  伏江的吻向来任着性子,喉咙里便逸出不知羞耻的喘息声,双手搂得愈发地紧,两人的身子亲密无间,好似两条纠缠不清的蛇。
  沈长策还是僵着身子,动也不动。
  舌间的触碰让伏江忘我,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抚到了沈长策胸前……
  沈长策将他猛地推开!
  伏江手下剧烈跳动的触感挥之不去,他的心跳得快了,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他却是被沈长策这么不知怜惜地推开了,他也不知真假。
  才尝着甜,便被沈长策当头一棒,他瞪着沈长策看,沈长策眼神躲闪,好似有些后悔。
  伏江瞪他片刻,忽然用手掌往他头上推了一下,沈长策整个身子都晃了晃,他顺势低下头,再没有看伏江。
  伏江气道:“你等着,我这红薯定比你的饼卖得好。到时候,你就得求我了。”
  他说着就要走,沈长策却忽然伸手拉住他:“我今日多做了一个饼,你要不要?”
  伏江听他的话,他看他一眼,脸上阴晴不定,他把沈长策的手甩开,又急急走向锅边,把饼拿了出来。
  最后又看沈长策一眼,明明是他得了好处,他是动静极大地、气冲冲地走了。
  门被他甩得好大一声,门框上的碎屑还飘了几道。
  沈长策抬头看向那乌七八黑的门,突然那门一动,伏江又回来了,来去不到半晌。
  伏江不知疲倦地把沈长策抱住了。他的身子温暖得让沈长策错愣。
  “我忘了,我还偷了你的东西,不怪你。”伏江靠着他的胸口,“没关系,我一点一点地还给你。原来的没了,我还给你新的。一点一点的,一半就好。太少了我受不了,太多了你受不了。”
  他说着手指又在沈长策胸口乱划,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乱画,他一笔一划,写的是“欲”字。
  沈长策下意识抓住伏江那只手。
  “伏江,别玩弄我。”
  伏江闻言便放开了他,又盯了他半晌:“对不起,我有时候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有时候会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许觉得我古怪。”
  他乱说了一通,眉头轻轻一蹙,这是从前那个伏江不会露出的表情。
  伏江最后似乎想甩口一句狠话,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如今精致不少的五官,似乎就适合露出这种犹豫不决的神情,看着优柔寡断,又有优柔寡断的慈悯和美。自相矛盾,藕断丝连。
  他出门走了,这次没冒冒失失地再回来。
  沈长策目光看向了地上那块红薯,即使滚落在灰扑扑的地上,依旧鲜亮夺目,惹人垂涎。
  他下意识地要伸手过去,可身子却忽然僵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整个人蹲坐了下来,在自己额头上打了好几下,又抬起头来看着那窗外的光,这才觉得清醒了几分。
  他走向冷清的锅边,伏江拿走的是他仅有的饭,他今日还未吃上一口东西。从前他身边有伏江还有小狗,一个两个吵个不停。现在没有了,那街上的奚落可能还让他好受些?
  他正做着饼,那纸糊的窗边传来一声响,他警觉回头一看,只见窗被推开,一只朱红的狐狸从外边一跃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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