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马上开始发出吱吱的响声,那声音像是风扇在转动。芯片的闪灯变黄,显示正在导入数据。
三分钟后,这个电脑的数据被提取完毕。
张骆驼匆匆地将芯片拔下来,放入口袋,乔德紧盯着监控录像,将插在摄像头的芯片拔下来,十秒后摄像头会开始运转。他们走出门,像是无事般发生,匆匆离开了D-0区。在走到人潮如涌的C-12区时,他们和一脸困惑,发现门前无人的管理员擦肩而过。
当晚,他们把数据交给了飞鸟。
飞鸟将数据导入电脑,趴在电脑桌前,仔细地看着它们。
“我需要的不是数据,实际上是查看电脑防火墙的坚固程度。”飞鸟对他们解释道,“这个电脑的防火墙异常厚,需要很强的病毒。”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数据,翻来覆去地拉扯,似乎一点一点地将它记在心里,他看了大约一小时,将数据的解构,这座防火墙粗略地摸索了一遍,决定了制作病毒的大概方向。
从那刻开始,飞鸟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在无数病毒中游走,张骆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病毒在电脑上发酵,像是冰块被冻结一切,那些窗口飞速闪动,电脑进入了深层睡眠,不再听他们指挥。
“我想要制造一个巨大的电脑病毒。”飞鸟语速飞快,他嚼着一块榴莲味的薄荷糖,“巨大的,绝对的。让一个神一般的系统完全崩溃,那些病毒将会像冰川一般冻住整块地表。”
他说到做到,他全身心投入那病毒的制造当中,乔德将钱全部打入到飞鸟账户上,但飞鸟看也不看,他被病毒迷住了,那严谨的程序和感染方式,他没日没夜地研究它,在电脑面前念念有词,用算法和结构慢慢搭起一个他未知的东西,有时也许不满意,他又推倒重来,再次重建它。他像只蜜蜂般要建立一个完美的蜂巢。
飞鸟到后来甚至给了他们了一个口令,说出门就可以自动开启,这样他们在夜晚任何一个时候来,随时检查工作的完成情况而不必打扰他制作病毒。
另一面,在白天,张骆驼则回到郑郑的家,乔德去十一公司伪装生活,他们拜托飞鸟做了保密技术,隐去电话的发出地址,防止被窃听。他们偶尔在电话里交换情况,但更多时是保持无谓的沉默。
更多的时候,张骆驼是和郑郑待在一起,一起观察Q身上的秘密,他们开始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研究Q,在网络上查找他的资料,寻找一切可能相关的东西。郑郑想在公司观察那座Q,但据她说有点难,因为每当她的视线在Q上停留过五秒后,其他同事总会诧异地望向她,仿佛觉得她脑子坏了,竟然那样直勾勾地看着Q。
“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保护机制。”郑郑若有所思地说,“就像条件反射,火星在人们的脑子里植入了这个念头,因此大家都会对别人看Q这件事感到非常诧异,然后形成压力。”因此郑郑想了个办法,她在一枚胸针上植入了微缩镜头,将胸针搭在自己的肩膀前。在十一公司吃完午饭后,她趁着午休时分站在窗边,假装无意识地看向窗外的风景,实际上是让那镜头拍下那座巨大的Q的雕像,每天她都到不同的楼层里站着,捕捉Q的一部分,夜晚,她则把那些信息带回给张骆驼,一边喝啤酒一边研究。
“以前我从来不敢眺望他。”她低声说,“我觉得有点像亵渎,即使是在我知道我是个仿造人以后,我觉得他太高大了,这有点让我害怕。”
张骆驼感到同感,他点点头:“实际上,我现在也是。”他看着屏幕,看着Q,仍然感觉到有些畏缩,一旦想到他是神,即使是假神。但无论如何,现在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一起看研究那雕像,死死地盯着那被放大的Q的影像,试图从中找到些什么,或者变得困惑,百思不得其解门道。
这很难,非常难,他们反复观察Q雕像,必须绕过那些因为拍照不清楚而设下的陷阱,常年的雨水和科技腐蚀所造成的伤痕和废旧处,看似不规整的、其实是因为雕刻师疏忽而形成的雕塑缺点。他们得从看似无懈可击的雕像中找到他们真正需要寻找到的、但是模糊不清的线索,它唯一可以被证明存在的指令就是出自范柳的口中,而他用一种诡谲而暗示的方式将那线索隐藏了起来,因此张骆驼和郑郑检查的很困难。
“所以,这里有问题吗?”芦幸按下一个键,他偶尔会和他们一起查看线索,他放大了肩膀上的一点,那是Q衣服上的口袋,看起来有点凹陷,“会不会是这个?”
他边说边打了个哈欠,这两天他一直在朝四公里跑。他已经和那群人已经谈好了大概条件。那群人长期在四公里生活,训练有素,不需训练就知道黑暗的大多数技巧。芦幸只需让他们熟悉十一公司的内部构造。他要求他们不要伤害任何人,但必要时可以破坏公司里的任何东西。
“比如管理部一把手的电脑。”他开着玩笑。但他仍然会每天到那里去看他们训练的情况。
也许是察觉到了芦幸的疲劳,郑郑没有像平时一样对待他,她迅速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那里我和骆驼已经检查过了,那只是口袋而已。”
芦幸叹了口气,将脑袋埋下去。
“我记得我之前对Q雕像感觉到异常,是有一次我在市中心走着,结果摔倒了……”郑郑沉思着,“我躺在马路上,结果看到Q的雕像和那些摩天大楼显得巨大无比……”
她皱起眉头,再次坐起身来,看着她悄悄拍下的无数张不同角度的Q的照片,好找出Q隐秘的弱点。她将它放大,再放大,在像素的节点间攀附Q,打量它难懂的花纹和刻痕。
张骆驼坐过来,和她一起观察。但他仍然没有看出什么,这些照片和之前一样,体现出一种难堪的沉默。但郑郑似乎却想到了什么般,手指飞快地划过,在照片之间徘徊,然后又划过它们,张骆驼只感觉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楚。
郑郑再次放大了一张照片,张骆驼揉了揉眼,已经习惯她将在一秒之内切换照片。但奇怪的是,这次郑郑停了下来。
张骆驼看向屏幕,郑郑正凝视着Q的脸颊,它空洞地和他们对望。
郑郑咬住嘴唇,有条不紊地放大照片,那被酸雨稀释过的黑色眼睛越放越大,空洞而沉默地和她对视。最后那双眼睛终于被切割成左眼和右眼,轮番在屏幕中被郑郑的手切换。
郑郑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双眼睛,放大它们,做了个对比。她翻来覆去地看着,不断切换角度,仿佛试图通过照片将它们切割开来,磨成细碎的零件,张骆驼看着那些画面闪来闪去,眼皮有点沉重。
郑郑猛地抬起头来:“我出去一下。”
张骆驼从瞌睡中惊醒醒过来,他俯下身,看着那座雕像,眨眨眼,好一会后才明白郑郑在说什么,他迷迷糊糊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一股巨大的喜悦从郑郑的脸上绽开来,她朝他笑了一笑:“我要确认点东西。”
郑郑出去了一天,整整一天,张骆驼等的忐忑不安,不知道她到底会带来什么,至于郑郑的安全,张骆驼不是很担心,芦幸和她一起出去了,而且他们还开的是飞船。但是张骆驼感到很困惑,他不知道郑郑忽然闯出去的理由。那也许和Q雕像有关,或者说肯定和Q雕像有关,张骆驼清楚,但那到底是什么,郑郑没有讲清楚,她只是冒冒失失地迈出了最先一步。张骆驼垂下头来,叹了一口气,听着阿煤为了舒缓他情绪所放的音乐,但阿煤也没能让他清净多久。
“你们做的事很危险吗?”它好奇地问道,非常轻声。
“很危险。”张骆驼揉揉鼻子,回答道。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思考,直接说出来就是,“怎么了吗?”
阿煤冷静地想了一会儿:“我在想,危险是什么。”
张骆驼笑起来:“危险就像上次你以为我抛下你自己跑了的那回。”
“哦。”阿煤的声线因此变得冷淡起来,但过不了一会儿,它就消了气,相反地,它的声音更困惑了,“但如果危险,你们为什么要去做?”
张骆驼凝视着电脑屏幕,上面的闪光点轻轻地发出光芒。
“因为如果不去做,一切就没有意义。”想了一会儿,他低声说。
阿煤没有再问他,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房间里再也没有声音,等到张骆驼被开门声吵醒过来时,已经下午四点半,离乔德从公司回来还有两个多小时。身为管理部的主管,他不能像芦幸或者郑郑一样随意缺失公司的场所,他的面庞大家都非常熟悉,像是硬币上Q的头像。
张骆驼揉揉眼睛,朝门口望去,郑郑正走进来,她整个人在颤抖,身后跟着懒洋洋的芦幸,但他此刻看起来也很不一样,非常兴奋。
“你们去了哪儿——?”张骆驼问道。
但他还来不及说完,郑郑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发现了——”
“什么?”张骆驼愣住了。
郑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张骆驼的问题,她赶忙补充道:“我们去了市中心,然后趁飞船忙乱时,绕着Q转了几圈。”
芦幸在她身后靠着墙,露出欣赏的笑容:“而她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