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曙耿蹙眉,不语。
他不知道顾枳实的心一点点下沉,他也不知道此刻的顾枳实多么危险。
他低估了顾枳实的占有欲!
短短时间里的沉默,已经叫顾枳实如行尸走肉一般了。他疼得太剧烈了,就舍得了。
温曙耿忽地感到唇上一痛,他的双唇被疯狂地掠夺,那个蛮横的少年攻城略地,不肯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忍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又用力地想要推开紧贴着他的人,可顾枳实纹丝不动,只顾凶狠地啃噬着他。
这是温曙耿有生以来最为激烈、最为疼痛的一个吻。
他的嘴唇红肿不堪,眼里也泛起水雾,直到顾轶将他放开,他也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温曙耿刚站直了,一掌便劈向他的后颈。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又被迫陷入昏迷,最后只在朦胧的视野里见到:
顾轶深情地再吻下去,眼中却烈火烧灼,贴着他的嘴唇一字一顿道:“我又不会食言。说了永远,就一定会是永远。”
任凭我如何作恶多端,你都必须在我身边。
看我生,看我死。
看我生不如死,死不如生。
看我为你神魂颠倒,再为你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屋终于来了。
(太短小了对不起!开学太忙了,三月份也要考试,本来以为寒假可以写完的qaq。我尽量多更!这文剩的内容不多了。超级感谢看文,没有让我一个人单机真的很幸福,鞠躬!)
第54章
虚阳城连日来天象有异,圆月高挂如银盘,而原本每逢十五才有的簪月之景已持续数夜,一时间人心惶惶。
酒楼里,李泓歌与方始影对坐在再无旁人的雅间内,遥遥看着不远处的高台。
那台子高高筑起,周遭银枪竖立,守卫重重,泠然不可犯。而那高台的中间,站了位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的男子,白衣玉冠,正是李洵。
接天楼一向被视为虚阳城的圣地,与当地福祉紧密相连,是以李洵不得不现身安抚民心。
李泓歌拿着小巧的酒杯,看着那上面慷慨陈词的李洵,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他对方始影道:“你瞧,哥哥真受人敬仰,他只要站在那处,便尽享矢日庄的风光。”
方始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是否沾光,你心知肚明。”
李泓歌送往嘴边的酒杯微微一停顿,才又缓缓饮了,道:“是。他确有才干,是我嫉贤妒能。”
他坦然自若地承认,方始影倒未曾料到,与他目光接上,却又听到对面之人悠悠道:“但他不如你,始影。”
李泓歌放下酒杯,目光更深,看着方始影轻轻道:“弱质女流之辈,却依靠一己之力坐上一教长老之位,已是不凡。处处受制于人,还能在我眼皮底下动作,更是胆识过人。”
方始影的心猛地一跳。
李泓歌笑了下,他生得俊朗和煦,比天性冷淡的李洵更多几分亲近感,反倒显得更正气凛然。
他漫不经心地伸筷夹菜到方始影碗中,样子真似个好哥哥,声音里还能听出几分欣慰:“始影,你真的很厉害。”
搁下筷子,在碗沿上磕出一声轻响,他笑着道:“一个厉害的贱种。”
方始影抿唇,并没有接他侮辱性的话。
李泓歌自顾自地斟酒,一杯又一杯地饮下,边道:“你母亲虽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地位身份远不及我生母,却也不必在庄内过日子,比她有福气多了。”
“但又如何?你跟我一样,都不过是个贱种罢了。”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父亲不会承认你我的。”
方始影坐得极端正,听到此处才慢慢道了句:“我不需要。”
“啊,所以我说你是个厉害的贱种嘛。”李泓歌答得轻快,“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始影。你和李洵很像啊,从来不需要这东西。”
方始影蹙眉。
李泓歌突然站起身,笑容尽散,顶上花灯的光落到他头顶,在脸上氤出一堆模糊不清的影子,他的神情有些不可捉摸。
“我八岁时,哥哥打了一头鹿,矢日庄全庄欢庆,为少庄主喝彩。那晚我也跑出去打猎,猎了只兔子,扛在肩上血淋淋地回庄。父亲看也不曾看我,而所有人都尽情地耻笑我这个妾室所出的贱种。”
他语气很平淡,说完又走近方始影,撑着她所坐的椅子的椅背。
方始影道:“所以你,讨厌我也讨厌李洵?”
“我一点不讨厌你。”李泓歌摇头,“我讨厌一事无成的自己。”
方始影一怔,下一瞬一张脸猛地在眼前放大,而她的脖子又被死死地掐住,她惊咳不止,很快就因窒息而涨红了脸。
“所以,”李泓歌声音极大又凶狠无比,他双眼瞪大如铜铃,近乎地咆哮着在她耳边道,“你给我听好!别妨碍我!”
他一下子松开手,用力地甩开手中的人,方始影无力地跌到地上,呛咳不止,难受得双目通红,几乎泛泪。
李泓歌听着那纤细脆弱的喉管里发出的恐惧的声音才稍稍平息怒火,他狰狞的表情一点点散去,又恢复成俊逸的模样。
方始影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抓着凳脚,瘦弱的脊背起伏着,大口喘着气,又被李泓歌拽了起来,按在椅子上。
李泓歌带笑,用手指拨开她散乱到腮边的发丝,掐着她的下巴,像欣赏瓷器一般打量了半晌,道:“我的妹妹,真美。”
他声音飘忽不定,一时间心血来潮,笑得更开怀:“将来把你嫁给谁好?”
他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收紧,把方始影掐得疼痛不已,她一双眸子里蓄着水汽,却又闪动着不服输的光芒。
“别这么看着我。”李泓歌道,“你以为你还能如何吗?就凭小小的吞云教,你已经背叛的吞云教,你能与我抗衡吗?”
他笑得很残酷:“始影,认清局势,你如今任哥哥宰割。”
方始影恨极了他以哥哥自称。哪里会有哥哥,以妹妹的母亲为挟,让她做尽恶事?
李泓歌命令道:“去把真的顾枳实抓回来。”他手指放松,很亲昵地抚摸了下方始影的脸颊,哄孩子一般,“你乖一点。”
他直起身体,又取出个什么物件儿放到方始影面前的桌上,才转身离开。
那东西在灯下闪动着扎眼的光,是只银簪子,是方始影母亲的。
李泓歌下楼的声音响起,笃笃地走远了,方始影脸上几道淤青,狼狈不堪,她伸手将那簪子抓至手心,又用另一只手飞快擦去将将涌出眼眶的眼泪。
“怪物已经走了。”她紧紧攥着那簪子,脸色惨白地自我安慰,“没关系了没关系了。”
只要李泓歌未曾发现她所做的旁的事便好。来得及的,她对自己说,来得及。
可是某个月夜下的回忆又撞进心间,晃荡着,将她好不容易炼成的冷硬心肠撞软。
别怕。
我不怕被你连累。
这两句话陡地叫方始影一阵发冷,哆嗦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吞云教内。
顾枳实将杯盏放下,抬眸看向复命的弟子:“李洵已知晓李泓歌捉拿到‘凶手’了?”
“是。那李洵嘉勉他一番,便叫他押送凶手去陈家村,为村民当众讨回公道。而李泓歌恐怕要以方长老送去的假教主去应付了。”
顾枳实了然道:“李泓歌知道那人为假了。”
“但他想得到的东西还未得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弟子道。
顾枳实道:“何必给他留机会?便叫弟子混进去演出戏,戳穿他,务必要叫李洵知晓李泓歌究竟是何居心。”
那弟子顿一顿,道:“方长老已经安排好了。”
顾枳实眸色渐深:“始影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李泓歌。”李宅外重重把守,均被她不动声色地换掉大半。
方始影所作所为,不像是单单为吞云教筹谋,倒更像寻仇。
李泓歌狼子野心,却不见得多么城府深沉,否则也不会在矢日庄仅得这般地位。他那点心思,放在方始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顾枳实蹙眉,始影似乎十分忌惮他,就如同有把柄被攥在手里。
弟子已经退下了,室内沉寂下去,半晌,顾枳实站起身,有些忐忑地走向内室。他胆大包天,直接打晕了师父带回教中,此刻恐怕醒了。
暮色深沉里,白壁上缓缓现了道影子,温曙耿正坐了起来。
顾枳实刚行至门口,冷不丁跟他目光撞到一起,心跳怦怦。
温曙耿却将目光移开了去,不再看他。顾枳实心凉,一步步走到床边。
“我......”他出声,又不晓得说什么,局促地伸出手想要搭在温曙耿肩上。
那个人却轻微地颤抖了下。
顾枳实眼一红,原本打算要先道歉,这会儿却忘了个干净,真像个胡搅蛮缠的小孩子,用力搂住床上的人,示弱的话又变成示威:“你是我的。”
温曙耿仍旧没有理他。
顾枳实只得牵起他的手,亲吻他的食指,边道:“我很想你。”
似乎,是以徒儿的身份对失踪五年的师父说的。
温曙耿却唤他:“顾轶。”他目光凉得仿佛浸了水,“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