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嬴瞪着那能伸能缩的死蛇,瞪得眼眶子都疼了,好半天才低低的问了一句,“他······死了吗?”
陆雪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腰间解下一只小巧精致的紫金色锁妖囊,抬脚朝地上的死蛇走去。占嬴跳起来一把将他拉住,“你干什么?”
陆雪臣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妖物杀孽深重,我虽然答应公子留它一条性命,但要将它带回昆仑,镇压在锁妖塔之下,承受天雷地火,来偿还一身罪孽,以慰亡灵。”
这回占嬴倒是很快抓到了关键。那蛇还活着一口气,就等着上刑了。
按说,人家替天行道没什么可挑剔的,想起这八年自己竟一直跟一条蛇睡在一起,心里也还瘆得慌。
可颜清最后的举动还是令他禁不住迟疑了。
归根究底,颜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治好自己的心病。占嬴突然想起了昨晚在这里看到的那个黑脸膛的男人,当时只顾着恶心没细瞧,此刻才觉出几分眼熟来。可不就是在客栈里和柳叶在一起的商人么!
难道······
来不及多想,见道士已经将锁妖囊打开封口,开始屈指念咒,占嬴红着眼圈冲他咆哮:“你还有没有人性!他都这奶奶样了,便是有心作恶也没了那能耐,不被人炖一锅上好的蛇汤就不错了,你竟然还要把他抓回去折磨!人杀了人也不过以命相抵,一了百了,他已经自毁内丹,毁了百年修为,等于死过一回了,该抵的也都抵了,你还想怎样!”
陆雪臣被这一通神逻辑绕懵了,也是愣了一愣,不过转眼就恢复了清冷,理所应当道:“不论如何,它还是妖,不是自毁修为就能弥补所犯下的滔天罪孽,否则何以告慰那些枉死之人?”
“死都死了,只要找回那些精魂就可以再投胎转世不是吗,还需要屁的告慰啊!难道被狗咬了,你还要再咬狗一口不成!”
陆雪臣哑然,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手上却依旧没停下,面不改色的将蛇装进紫色的袋子里,不理会占嬴在身后跳脚大骂,目不斜视的朝洞外走去。
占嬴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出洞时一路直围着陆雪臣打转,陆雪臣不予搭理,倒是候在洞外望眼欲穿的三皇子玄素看到占嬴完好无缺的出来,立马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占嬴现在看到这孙子的脸就蛋疼,抬脚就不客气的踹了出去,“你离我远点,否则我打花你的脸!”
玄素委屈的瘪了下嘴,仍是不怕死的凑了过来,一双狐狸眼上下划拉着占嬴全身,鬼祟道:“那蛇妖没占你便宜吧?你有没有伤到哪儿?”
占嬴直想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真正想占他便宜的不是蛇妖,是你这只骚狐狸吧!不过玄素虽然讨人嫌,说的话却恰恰提醒了占嬴,立时撇开玄素箭步蹿到陆雪臣身边,发自内心的喜悦道:“对了雪臣兄,先前被蛇妖咬伤,还没有解毒呢!你赶紧将他放出来,问问怎么解毒。”
雪臣兄瞥了他一眼,“公子莫急,待回府后我便替公子解毒。”
占嬴心里有底了,这是在路上不方便将蛇放出来吓坏了众人,要等回府再寻个僻静处解决问题。
颜清暂时应该不会有事了。
心里松了口气,紧绷了一夜的身子也跟着松懈下来,走了两步,脚下微微一晃,砰的一声栽到了地上。昏倒前听见玄素那孙子大声惊叫,隐约还听见一个格外突兀的熟悉嗓门儿鄙夷的道了一句“师兄,这废物又怎么了?”
不用猜,占嬴也知道这自报家门的傻.逼是哪个,不是陆雪臣的小师弟还能有谁!
昏昏沉沉中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你才废物!你他妈全家都废物!
睁开眼时,占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块巨大的圆石上,小风嗖嗖的从耳畔刮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跟宰杀了一百只鸡似得。手上也是鲜红的颜色,一滴一滴的顺着指缝滴在圆石上。占嬴低头一看,差点没跳起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悬崖边上,底下白茫茫的一片连个落脚点也看不到,估计自己要是真跳了起来,摔下去别说是心碎成几瓣,全身上下也绝对落不下一块好肉。
可最令他惊骇的不是陌生的环境,所处的高度,而是自己手中捏着的那颗东西。那东西正是从自己胸腔子里刚掏出来的,还热乎着呢,一跳一跳的仿佛还连着血脉一般。
占嬴第一个意识就是趁着热乎赶紧再把心塞回去,可脑子在转,身体却完全不听指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跟递桃子似得将那颗心递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一缕黑色烟气,老悲壮的道了一声,“给他送去。”
自己是犯了哪门子抽,没事掏自己的心脏送人玩?他?哪个他?
若是可以占嬴真想给自己一巴掌,直接扇到悬崖底下重新组合一下脑构造,有心想将那颗砰砰跳动的心抢回来,可那缕黑烟只是原地滞留了一会儿,便裹缠起心脏任劳任怨的跑远了。
也许是因为心被挖走了,胸前敞着一个血糊糊的大窟窿,凉风倒灌,将他的意识也慢慢冻住了,占嬴低头看着空空的心腔子和沾满鲜血的双手,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哀痛。
身体在变冷,因此眼角滚落的液体便格外的滚烫。
“吧嗒——”落在石头上,转瞬就被风吹的没了痕迹······
隐隐约约似是有人在不停的唤着自己,跟招魂一样。占嬴在心里痛骂,早干嘛去了,心都被卷跑没影了才跳出来,赶着来给老子收尸啊!
可那声音就没停下的意思,且越来越响亮,几乎钻到了自己的耳朵眼里。
占嬴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那叫魂似得人不是别人,正是玄素那个孙子。于是,一转头,就看见那孙子正鬼鬼祟祟的趴在自己的肩上,嘴岔子都快咬到自己的耳朵了。
只这么一扭头,自己的嘴倒是正好送了上去,在那孙子溜光细腻的脸蛋子上划了一道惊艳的弧,眼瞅着就要与孙子的唇来个亲密无间的触碰,占嬴抽冷子向后一挺,脖子扭出去肩膀老远,都能听见骨头被拉伸的咔嚓声了。
到嘴的香肉竟然就这么在眼前跑远了,玄素如何忍得,双手按住还想往后缩的肩膀,就要再把脸凑上来,解一解脸蛋被亲勾起的满腹心火。
“你、你他妈想干嘛!”占嬴一脚就踹了出去,玄素没防备,被踹了个正着,整个人从床上摔下来,痛的嗷的一嗓子。
占嬴麻利的爬起来,顾不上去看那孙子摔没摔死,先扒开衣服看向自己的心口。看到平滑紧实的胸膛并没有那个血糊糊的大窟窿,适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原来是做梦。
一口气还没喘匀呢,地上那只已经百折不挠的爬了起来,一脸委屈的还想往床上蹭,“怎么醒来就踹人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整三天没合眼就在这儿守着你,连父皇传召都没理会呢······”
踹的就是你!不说还好,占嬴一听立马警惕起来,自己竟然昏睡了三天?三天里这孙子竟然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他没有趁自己睡着做什么丧尽天良的勾当吧!
要说以前,睁开眼看到儿时的小伙伴衣不解带的陪在床榻边,心里铁定要感动的一塌糊涂,可自从那晚在未央宫险些失了后门子,现在一看到这孙子,占嬴就隐隐觉得屁股痛,大有后门不保的危机感。
好在认真感受了下,□□好像并没有被侵犯过的不适,衣服虽然穿的不大整齐,但至少还穿在身上。倒是眼前那位衣袍皱成一团,发丝凌乱,眼角赤红,活脱脱刚被糟.蹋过的良家妇女,再搭配上那一脸委屈的表情,占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睡梦里对人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第18章 第 18 章
“你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了?”占嬴一连声的问,不欲跟这心怀不轨的娘炮在狭窄的床榻间纠缠,赶紧披了衣服跳下床,准备开门喊人。
玄素没有再伸手拉扯,似乎也是疲累的厉害,干脆将自己放平在还热乎的床上,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道:“从鬼谷出来之后你就昏倒了,整整昏了三天,我将太医署的太医都请了过来,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寻思着是不是在山洞里你被那蛇妖吃了魂,准备找几名高僧来给你做做法招招魂,可陆道长却说不用,他知道你是怎么回事,让人仔细守着你,然后就说要先回一趟昆仑,自己离开了。好在你醒了过来,我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了······”
一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占嬴回头,就见那位已经打起了呼噜,可见这三天真是眼都没阖的守着自己。嘴上虽说痛恨着这个心思不纯的孙子,可见他这般紧张自己,心里还是禁不住一暖。
鬼使神差的走了回去,将搭在地上一半的被子捡起,轻轻的替玄素盖上。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占嬴抽手之际,玄素忽然翻了个身,抓住了他要收回的手,口中喃喃道:“小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是我的······”
前面那句勉强还能听,可后面那句顿时就令占嬴火冒三丈,直想将被子拉起来闷头捂死这个混不吝的东西!
关于玄素说的占嬴倒是能琢磨出点意思,大概还是因为心脏出了问题。而陆雪臣该不会信了颜清所说,去寻那劳什子的残心碎片了吧?
且不说碎片之说可不可靠,都已经碎了的东西还能完好的拼回来吗?就算能拼回来,那自己还算是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