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夺得,就要先失去。”
失去原本的自己。
植物与“晴”的话一瞬间重合,林安不再是林安,包裹他的植物推开,留下墨绿与白皙,那双空洞的眼睛突然蔓上满满绿意,像什么呢?就像“晴”曾经坐过的那一颗巨木。
“果实……”
那双由植物编织凝聚的眼睛凝上焦距,他的瞳孔意外清澈,看上一半一半的“晴”,他用着与林安完全不同的声音说。
“果实……酒……”
黑色意志目睹一团人形植物在空气中嗅到白檩香气后转身离开,吞掉室内最后一丝黄黑后他散落着急速凝结的翠色种子,门把手在伸出的植物藤蔓扭动下再次转出半圈,植物似乎不太会用这双腿,缓慢支撑身体移动,他移至门前,转身碧绿眼睛一望“晴”的白色一半,对着右边失去光泽水润的蓝色眼瞳。
“果实……”
他依旧念着这句,然后关上了门,黑色意志开始狂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快要控制不住他自己,好像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至腹痛、笑至癫狂,甚至眼里泛出泪花来,却还不断叨叨着什么“又开始了”、“又来了”、“一切再次重合”的古怪话语,然后光影交错、空间紊乱、灰暗婆娑、黑红色在躁动,挤满书卷的房间里不断回响着杂音,他依旧食指抵唇,目光一转另一处的房间。
“嘘,渡玉在睡觉。”
感觉到白色部分将与自己相遇融合,左部的黑红开始带上倦意,他最后将自己躺在床上,开始黑白的对话。
“又……见到你了……”
“嗯,好久不见,阿殊。”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你相遇,就像故意安排的一样。”
“难道不是吗?”
殷殊深红的瞳中是他笑得悲凉的脸。
“也对,这已经是千百遍的故事……那你,不久后又要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嗯。”
“……需要我以哪种形象来帮你?”
“阿殊做自己就好。”
“……你就会说这种乖巧话。”
“嗯,因为这是我必须做的啊。”
这家伙总是这样,阴霾与山雨分明就在眼前,却装作什么也不存在地一扫而过,留下阳光和轻松,就像风吹过湖面,徒留波动。
殷殊双手交叉放于腹上,白檩香还很浓郁,他看着天花板,再一次心平气和地躺在试验床上,没有被活生生剖开注入试剂,也没有被“秽虫”拉入深渊啃食,他送出一口气,脑袋昏沉沉,白色意志的声音让他觉得熟悉、温暖。
“安静睡吧,没事了。”
“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的。”
“……骗子把戏。”
“我是认真的,阿殊你明明知道,我死不了。”
“但你会痛。”
“……嗯……那又如何?”
天还是打翻霓霞般绚烂多彩,他笑得有些僵硬。
“罢了,我护你就好……”
“那就多谢啦!”
“……我倦了……”
“嗯,晚安。”
“……安……”
黑色意志困了,他闭上眼睛做个美梦,而白色意志在一片斑斓的云天里看着穹顶无限蔓延处。
阿殊一如既往的善良。
那渡玉呢?
你能找回我吗?渡玉?
可惜就算我被找回,也不再完整。不想忘记你啊……
白色意志抚上蜷缩睡觉的黑色意志背部,自己也在斑斓里入眠,晚安,好梦。
黑色意志在伪装中睁开眼睛。
第二天的鹤清被床边一堆死虫恶心到,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满地虫尸和翠色液体,他震惊地赶来查看,一行脚印行碧色粘液从虫尸处延到门口,他推开试验室大门,却不见脚印踪迹,一切戛然而止,故事将他拒绝在外。
“这是……怎么回事……”
“天乾”突然生出许多翠色植物,路过的试者、杂工、药师身上都长着不断厮杀的翠植和肉虫,它们在人们后背打架,所有人却像没发现一样,鹤清呼喊几句,人们也当没发现他,笔直走过,而鹤清一个清醒间转头打开独创阵法查看“晴”的状况。
无法置信,“瘴”与“晴”原本的“水之魄”完美饱和,它们呈两股气流在经脉里游走,相缠着、没有纠纷。但“晴”不会醒了,因为他现在处于“魄”完全与“瘴”正对沉睡状态,不敢打破这稳定,若是打破了,两股相斥的力量可会起冲突厮杀起来,最后相互抵减消融,鹤清不敢打这个赌。之前有植物做压制,“晴”的“水之魄”能有剩余,也能将“晴”唤醒,可是现在显示的植物核心不在“晴”身上,他的胸膛中不再有植物,而是真正像人一样的心。
扑通扑通。
“晴……”
鹤清当然知道植物在哪儿啊,现在外面全是植物……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冷静地洗漱完毕,然后走到林安的房前敲门,没有人开门,他敲过几遍后放弃,然后路过大长老的院子,找到大长老,结果发现对方也在植物与肉虫厮杀的情况下完全不回应自己,所有人都在照常工作,没有人注意到他,就好像他疯了,就好像他游离于这个世界。
鹤清移了安全室的监管阵法,拿了林安的备份钥匙,走到林安家前开了门,安静沉住气走了几圈,都不见林安的人影。
他最后回到“晴”躺着的试验床边。
“该怎么办啊……”
他将钥匙一甩,哽咽。
“今天也在下雨……”
奇怪的整个“天乾”里,鹤清自言自语着,他不打伞独自被雨淋,他不再担心“晴”被谁害,因为世界疯了,“晴”不再会醒来……他似哭又没哭,雨水让人搞不清他的状态,他只是眼眶红红的,手里捏住“晴”给他的晶石项链。
“抱歉,我违约了……”
事情超于他的想象,让他束手无策。然后他躲进原观主留给他的秘密基地,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长大了一旦伤心也会去,但他不曾伤心、也无空再伤心,因为他以为他有小晴……无论哭多少次,都会出现在他身旁的小晴。而天色做暗,雷划过,滚下一声咕咚。在这个“晴”不会醒来安慰他的雨天里,不知谁家日历被风翻动,原来春天悄悄过去,是啊,他的生辰过了,他在研究里日子也在飞逝,他漫无目的地游走时间也不曾等过他,全走了……
他来到满是晶体的山洞,他侧着抱住双腿,那串项链终于被他带在颈上,但他并不是觉得自己有资格了,只是在怀念,在以“晴”的角度思考问题。
“没关系的。”
他一定会这么说,鹤清留下清泪,被雨水淋过的项链更加闪耀,它在山洞里引起更多晶体的共鸣,但鹤清选择闭住眼睛。他好像回到了在神奇树林里重生的那段经历,冰冷的雨此时正在回温,他又像泡在温水之中舒适,世界好像变得明亮,他伸手抓出,结果碰到一面镜子,然后他看见镜中的自己。
银色的头发、银色的眼睛、冷漠的表情。
这是他吗好像是的……原来的他又是怎样的呢?鹤清居然记不清了,大堆大堆的碎片流回识海,他看清了过去、现在、未来,渡玉是谁?鹤清是谁?棕发的是谁?银发的是谁?渡玉恍然大悟,与脑中冰冷的声音一起念道。
“渡玉。”
渡玉是谁,渡玉是谁?
……渡玉是他啊,眼前这个银白的人。
渡玉做了一个预知梦,关于晴彦的未来,他眼看着死过五百一十五次的朋友。
他倒了。
旧梦碎了,春天快要结束了。
这个春天,鹤清找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天乾”的所有人也一样。
我们都一样……
获得了,又弄掉了。
第4章 2.5、晴彦(1/6 S!N·Scalat!oN)
2.5、晴彦(1/6 S!N·Scalat!oN)
是不是非要首尾呼应,才显得故事特别有趣?
还是一环扣一环,这样就比较深切?
鹤清做不出评价,他从来不是写书人,只是活在自己的故事里,活成了一个式微的虚影。
一切的一切都在平常里凝聚为与众不同的风景,天空看似难以达及的远处传来轰鸣,一下子喧嚣了云、还有那一天所有在天乾炼炉里的人们的耳膜。太过出乎意料了,一瞬过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蹙眉时探出一颗脑袋查看事迹经过极其结果,唯有鹤清依然淡漠地茶起茶落,喝着他的云雾,然后扫过乱哄哄的人群,一眼便了然所有。
当鹤清不再是鹤清。
当渡玉终于成为渡玉。
鹤清,那个曾经鲁莽稚嫩的自己,被渡玉用透明晶体做的尖锐项链插入心脏而死,一刹那水晶般的花在他心里破灭、残片刺于血肉;一刹那他不再哭出,微红的眼睛在深邃山洞里始终盼望一个远方;一刹那他如晴彦般的一笑;一刹那花火燃灭,而他终将想起,也终将成为冷漠淡然的自己。
他心里难受,但又无可奈何。
那一刻他也释然,他想,至少那样的他更争气,更能一伸手就抓住自己的祈愿。
白光在照耀。
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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