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区试者、医者,联合带出的怪物……”
“……他怎么会在五十五区?”
“他还杀了王妙儿的灵兔!”
“可怕!他一定是故意的!”
“那天王妙儿炫耀时他看了一眼!”
“他不是还将导师……”
“真不晓得一区是有何用意!是又想销毁我们当中的谁吗?”
“一区就是一区……”
“……和我们不一样。”
晴彦在呆笑中捏紧了抽屉后被阴影遮挡的书包带子,如同昨晚捏着栖栊的头发一样,他不放手,力道却狠下许多,两处的指腹隔着厚实布料不断磨搓,他想起了家里的长尾灵鼠、想起了自己喜欢毛绒动物却不再疼爱兔子、想起了渡玉的话栖栊的笑,吸了吸鼻子、颤了颤喉咙想着自己的过错,然后他放开了带子,将桌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抱着书包在人迹穿梭流动、虚晃成影的教室里笑着,快要笑不下去。
“哟!虐杀兔子的人!三班的扭曲怪物,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想杀了我们吗?”
右肩被人猛然一拍、突然沉重,晴彦将目光移过去,赖上河肆意嘲笑着,他快咧到耳根的歪嘴笑意味讽刺,捏住晴彦肩头的手下了狠力,但并没有如他妄想般的听见骨头断裂声,他注入“魄”也无用,就像一滴水投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会杀你们,我不会的。”
晴彦红着眼睛承诺着。
赖上河停住一秒后笑得更夸张,他猛拍着晴彦的肩,嗤笑着说这是一区人的虚伪谎话,晴彦永远属于一区,与他们五十五格格不入。而晴彦被拍打着,也只是在眸中反映过一刹违背年龄的复杂,不动用“水之魄”,想将赖上河的手拂到一旁,却没有。
他只叹道。
“多狠心的笑话啊……”
晴彦的眼睛不注视他,而是看向自己放在桌角的书具------桌上染了晨光的一角。
赖上河猛拍晴彦的桌面,吸引人们看过来,他大声嚷嚷,晴彦不在意,他的影子却不听使唤,在众人无法查看的领域凝成与晴彦相似的身影。他朱红色深海似的眼睛里,总翻涌着看似平静实则充满暗礁的危险,他直击晴彦。
“你不高兴。”
“嗯。”
晴彦知道他。
栖栊和渡玉也知道他,但他们只说看见一团红黑的雾气,并让晴彦不做理会。就好像只有晴彦能看清他的真影,他眼角的泪痣、他的黑色龙角、以及他狭长眼睛里的隐秘,晴彦都洞察一清二楚,晴彦在嘴角微微颤抖后用着发涩的声音喃喃着。
“……是你啊……”
“是我……你的反面。”
“你说我是真的是怪物,还是疯了?才能将你看得这么清晰?”
“人们总是更懂自己,这不算什么问题。”
“……可我觉得自己很奇怪。”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担心眼前的事。”
顺着对方像妖物的尖利指甲,晴彦看见扑面而来的质问。
“你为什么要将灵兔杀死!”
“怪物!你快说说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他肯定也想杀我们。”
“一区的从来都看不起我们……”
“不是你杀的,对吗?”
黑色意志在他耳边轻笑后伸手将利爪覆于晴彦手上,当晴彦看见自己的白被浓黑遮盖的瞬间里,他突然意识不清,分不出哪个才是原来的自己,黑与白,谁知道……
“你希望他们消失……你是如此希望着。”
“……别说了。”
“害怕承认?”
“不……没有,只是……觉得没必要了……”
“你总是如此……”
“你这么说太……我也只是想……”
不被更讨厌啊……
他咬牙闭眼一抖,遥远的太阳愈发刺眼,在光声糜烂里,空洞的白加速溃烂,他好像还站在那片灰色的石地上,孱弱的兔子在他前处蹬着腿不断抽搐、它发黄的黏腻脚掌一蹬一蹬似乎快要蹭点什么东西沾于晴彦的鞋边。
以他为隔离区,无形的墙展开了十个人的距离,叫嚣的只有乌鸦、滴过水渍的只有带刺铁网……他看见人们在躲避他,他不知所措,他只是凭本能而来,然后看见奄奄一息的兔子。
它在求救……
晴彦左顾右盼,他想走,但他看人群……寂静与沉默,正午的光浓、蝉也在开始鸣唱,没人听到他的请求,更没人理会他的声音,人们穿过、不回头,有的在看,却不靠近。他觉得有些冷,在小心翼翼与来自人海的默视里选择把兔子捧起,他察觉到原来生命的律动就隔一层皮毛的距离,因此他更加温柔、更加注重、更加不去伤害着什么……
“王妙儿你看!我就说晴彦杀了你的兔子!”
手中物突然被夺过,晴彦不敢硬抢,他看兔子无力抖动一瞬,他想阻拦,但他知道情急之下他的蛮力抢夺只会让兔子伤上加伤。他看赖上河还在邪笑着,他看赖上河手间闪过的蓝光,他看赖上河将兔子拎到众人面前,然后笑说:
“你们看水属性伤口,晴彦干的!王妙儿!他杀了你的兔子。”
那一刻他唇焦口燥,喉间干苦,人群议论纷纷,他突然无话可说,也慢慢放下了他想要争执的手。
“你看,他们都在排斥你。”
黑色意志的声音总在嘈杂里特别响,他的话就在耳边。
“安静,全部坐回去!”
门似乎被“魄”冲开,“嘭”一下撞上后面白色的墙,气波还缓缓漂流过身旁,游丝般探察空气里的躁动,晴彦的冷汗流过后颈,他看见来人,也见他手和脚都打起的绷带……三班的试者杵着拐杖慢慢移到他的讲桌上,他的目光划过晴彦,晴彦努力想挤出笑的模样,理智告诉他不要笑、他却不知道除了笑还能怎样装作坚强。于是他哭中带着习惯的笑意,泪滴滚烫中不断坠落,打湿了他翻开曾假装观看的书页,他抽噎地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
入学时调动“水之魄”进行学院测试,三班试者通知他将“魄”注于面前的琉璃球中,他没有多想,让“魄”呈腾龙之势涌入球体,透明渐染成为海漾的蓝,期间飘荡着两股气丝,一黑一白。当球被他的蓝灌满后,晴彦放松地笑了笑,他的指尖抽离球面一刹那,黑白气丝突然暴动起来,不再如开始般平和的相生相克,而是纯粹的厮杀。
琉璃球表面产生裂缝,晴彦听见水沸腾的声音,他着急地想将手在覆上去,试图平定水的焦躁,然而他不及黑白力量的对抗的速度,在目瞪口呆里发现琉璃球迸溅无穷无尽的水来。他晚了,即使他压制住了黑白气丝,他的手也被滚烫的水烫到起泡,但他在意的是他的导师,三班试者,下意识打开防御罩后也不及刹那间水的冲力,被满屋的浪潮推翻至墙角,于那撞上时骨头发出的清脆响声,晴彦一直觉得,特别的刺耳……
方块般的璃墙中他的手在以肉眼可见之速自愈,背生羽的展开也使他受伤不多,晴彦在震惊与错愕中眨不下他的眼睛,微弱颤抖挣扎后,满屋的沸水被他收回,他看见的是负伤累累的试者。
后来他目送试者被众医者用“魄”悬空抬起,火急火燎地往医药室赶。栖栊、渡玉也来了,晴彦想解释什么,但他觉得百口难辨。
慌乱中栖栊冲他一笑,无所谓地飞来平常调笑的眼神,他说没关系的,但晴彦惧怕于试者身上的伤,就像他低头凝视自己曾覆盖于琉璃球上的手掌时,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力量。
它似踏浪直来,只懂横冲猛撞。
晴彦见到因公休假多月的试者,在医者的特殊“治愈魄”之下,他原本无法治疗或是需在床多年才可愈合一二的伤口好了大半,至少从皮肤来看已和之前别无二致。但晴彦的眼泪不断流淌,他在道歉,他在牢记,他无法遗忘,那冒烟的伤口、那一下的面目全非,该会有多痛,就像他极快受伤又极快自愈却依旧能从指尖挽上的痛楚,如针扎般的刺裂钻心。
“对不起,对不起……”
他将腰狠狠折下,双手捏着膝盖前的布料,眼泪在书页上浸出难看的涟漪,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浪,一遍遍的道歉回响在突然安静的教室中。
“你明知无用……”
晴彦不理他。
“……这样可以吗?你开始不断责怪自己了……”
“……本来就是我的错啊……”
“总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你也只是深陷其中。”
“但是我要是先发现,我要是先注意到……就不会……”
“没有那么多先要。”
晴彦的抽噎里,黑色意志在他背后凝望着他的背影,看晴彦于自己渐远的距离,或是自生的缓慢消失、透明、再次睡于黑暗,他只用比晴彦低沉了许多的声音温柔留恋道。
“即使……变成我也无所谓?”
晴彦没有听见。
晴彦亦无回答。
晴彦在导师默不作声和赖上河的嘲弄里过完艰难一天。
下午里他眼眶处还有一线是赤色的,让人联想秋日凄美的红枫、与蓝色形成鲜明对比,但晴彦始终不说什么,他依旧轻松、吸了吸鼻子后就像忘了,学着别人的游戏小跳几步后开始正经走起,为了不打扰别人的出行,他顺着墙、躲着人,回到他多次停下的草场,安静藏到那个与他一样不被喜爱的一角,平衡木在一半阳光里悄悄等待。他坐着抱住膝盖,看其中几位和自己的试者商量着说明日的休假要去哪里玩耍,晴彦闷声后抬头听他们的对话,弯腰趴着、用衣袖遮住不再微笑的嘴,目光被牵着走,听别人的话、看别人的笑、观察他们为明日的规划而兴奋不已,晴彦也跟着笑,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只觉得那一刻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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