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瓶里的幻生芽在瓶子碎掉后,找来了更多的幻生芽,雨滴也凝固,它们不再庸于尘埃,而选择回到更纯净的本源之中。疲累的鹤清看见先前他摔了一地的材料,它们徐徐向“晴”飞去,像他一次次看过的水蓝色柔光一样,在大长老和抬架人的目瞪口呆里,他看见“晴”的指尖,动了。
他的六片翅膀展开,向后一仰,将那些壮年的人吓个一跳,雪白的发丝滑过雨水的痕迹,双眼睁开,他大概是看了天空的灰白。他看到了鹤清,正如鹤清看到了他。
他的姿势有些奇怪,他的腿不再像以前打直,弯曲且吃力的一步步缓慢前进。鹤清好不容易升起的笑容逐渐褪去,“雨水”划过脸庞也不知是泪是汗还是真的雨。“晴”每走一步……他的膝盖就开始破出细小的口,露出内部的水蓝色植物的枝蔓,他还在走着,并越走越奇怪,越走就破碎的就越多。
他的背部和颈部还开始冒出黑色的烟雾,就和“瘴”一样,这让鹤清想起他在自己面前挡住“瘴蜃”时的噩梦,他开始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晴”向着鹤清来,植物和黑雾都在蚕食他,而“晴”断去一只手、露出逐渐在雨里开花的树枝。他不管自己失去的,只用还剩下的一只手,将它抬起来,指尖稳不住,不停颤动,不知下一刻会怎样。
他终于来到鹤清面前,然后左腿瞬间瓦解。
鹤清即刻半膝下将“晴”抱住,抱住后,他近距离观看到“晴”的正脸,右脸被毁尽了,看不见漂亮的蓝色眼球,从眼眶里爬出的是白色花枝,将他所期待的“晴天”渐渐抹去。“晴”肩上也开始渗出黑雾,但与“瘴”的浊臭不同,鹤清只闻到双倍的白檩冷香,在雨水的苦涩里尽力甘甜。
“晴”的手抚在了鹤清的眼角,如三年前一样为他擦去泪水,但雨太大了、鹤清的心情也太复杂,“晴”怎么擦都擦不完。他的唇部也颤动着,被植物穿过的喉咙再难发出任何声音,可就像他不愿意放弃带走鹤清的眼泪一样,他也不会放弃说出赠给鹤清的话。
“……b……ha……p……”
“……w……zai……”
“……bu……ku……”
“小渡……不怕……我在……不哭。”
他已不再正常的喉咙里竭力咬出这八个清晰的字,他仍在颤抖,不停颤抖,最后他闭起眼睛,对着鹤清笑了。
他在离鹤清不到一臂的距离生长为一颗纯白的树,花瓣飘零,落到鹤清的鼻尖上,鹤清在雨的冲刷里泪流满面,他将花瓣捻起来,果然是浓浓的白檩气息。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哭啊……”
曾经鹤清纠结过为何要对“晴”这么好,为何要将时间都托与他的身上,为什么仅仅一天不到的时间,自己就对他印象如此深刻,并愿意一次次复活他,看见梦里他的笑颜。
鹤清也在雨里笑了。
大概是因为他先对自己好吧……
他也曾以为自己是坏人,可以无情、可以做到置之不理,可当一个“晴”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疯狂生长的花枝开始纠缠不清,就像鹤清心里的纷乱,花树没有选择土地,它糟糕到一塌糊涂,但它倒进了鹤清怀里,中心黑色不断冒着,像火焰一样燃烧着树枝。鹤清却只是在雨水飘摇和声势渐小里痴笑着,树枝还在烧着,却不曾伤害过鹤清,最后花树也不复存在,一个黑白球落在鹤清掌心里。
三年前他捡起它,三年后它回到他的手里。
雨不下了,天渐渐放晴,乌云褪去一大块空隙,让阳光赶来。
是晴天,也是雨后新虹。
他仍将晴天带给了他,只是意义不同了。
而鹤清痴笑着哭了……
“要开心啊。”
这是谁说的……
祝福悄悄被风带走了。
时间,又打乱了心情,不浅反深。
极静之中轻声诉说,没有请求、不想请求,这只是鹤清的提醒。
大长老最后也同意了“晴”的复活,应许是见到了他身上不可思议的力量,或是又被鹤清的执着吓到。但对鹤清来说理由怎样都好,他都不再信大长老,他只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还有很多问题想在“晴”的身上得到答案、还想明白自己真正的追逐、想知道被他遗忘的、想知道他能拥有的、想从“晴”的笑里看见两人的未来。大长老要求其他“天乾”人员加入“晴”的试验,鹤清同意了。
不是他舍得,而是“天乾”不让他有其他选择。
而且凭他的实力也再难前进。
但有件事他还想去做……
直接崩溃返还“魄珠”形态的“晴”修复程度远远大于从前,他的灵魂意识也更加残缺,这直接造成了他唤醒程度低下的现状。许多次鹤清红了眼睛,他自以为毫的技术无法跟上“晴”的原本结构,“晴”的相似材料极其稀缺,就算有,在目前“瘴”气暴动、奇异植物不断生长与其厮杀的状态下,鹤清也不知道怎么将他成功复活,毕竟他连平和状态下修复都只能激醒“晴”的小部分意识而已。
“天乾”派来的人士林医者,这让鹤清松了一口气。
“你果然很执着呢……”
林医者感慨一句,这三年来鹤清总是最早离开中心试验室,而自己要管理药剂分配和研制监督,似乎每一天都特别繁忙,等好不容易闲下来一些时光,想到曾救过自己的人,林医者推着轮椅到鹤清居住的屋子敲门,鹤清也以存在危险拒绝了自己。林安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腿,他曾捏紧过轮椅扶手,他也曾是可以自在奔跑行走的人啊。
“他救了我,我也该救他,仅此而已。”
最好解释清的,就是愧疚,无论对于谁。
“但你救了他很多次了。”
“这不一样,他让我免于一死,可我连让他像从前一样都不行。”
“……那他对此怎么说呢?”
“他说没关系……”
“……我觉得你大可不背这么重的心理包袱,‘抵减物’原本就功能失常,既然他本人都没意见,每天都高高兴兴的,那你也应该放下压力,不论以什么形态,他活着就好,你的要求太高了。”
“把你重要的人做成一个废物你会怎么想?林医者,我不想强制你做什么,但既然‘晴’的真实力量你不曾向大长老提过,那你也请不要干预我对他的复活。”
“鹤清,你太年轻了!有力量不一定是好事,我去证明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你看现在的状况不就说明了一切吗?而且我的意思你可能理解有误,我是想说,其实你完全可以把他的‘魄’抽离出来,然后意识你留着,不做全体复活,这样他一直在,你将抽离物上交给大长老他们做研究,一开始不就什么问题都没了吗?”
“……林医者,大长老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而已,要不要听取决于你……”
“那还请林医者把支架上的灵苏水给我。”
林安推着轮椅去了,他背过去的一瞬间,鹤清用起无声符法、在“晴”的再生体胸膛处划开口子,查看心脏处黑白珠状态,珠子被植物纤细的枝蔓包裹,但还能依稀看到黑白两色燃烧不止的光火。鹤清看一眼后将拉起的皮肉放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林安回来将灵苏水放在试验床旁边的药剂移动柜上,看了一眼不停清理“晴”身上“瘴”丝的鹤清,又看了看那些开始结出花苞的树枝。
“那些多余的树枝就不清理了吗?”
“不用,麻烦的是‘瘴’,只会侵蚀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用树枝做再生体呢?既然是从他体里长出的,说不定更好与灵魂融合。”
“一剪下来就死了。”
“你说的树枝?不是人?”
“嗯。”
鹤清正视林安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原本也就只是一起工作的“天乾”分子,他也没有与对方交流太多。以前还因为林安的温和有礼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人,现在看来虽不说好感下降多少,但终究是不觉得又当年的好,是他现在不会感知别人的优点,还是每一个人本样都是如此?他觉得自己周围都好陌生,但他也说不出什么,日子还是像从前一样,每天日常起居、工作,就这么两件事情。若说唯一不同的,大抵是要修复“晴”。
如此说来,“晴”确实是他日常里的非日常,也为他的无趣带来新鲜感。
只是那天他脱口而出的“晴彦”是谁?
是“晴”吗?鹤清的心告诉他是,但是鹤清的脑中根本没有关于“晴彦”的事迹,他也曾迷迷糊糊间搜查关于“晴彦”二字的信息,但历史找到的全是关于和桑那边的人物。他曾怀疑过“晴彦”是否就是和桑人,但历史再一次说不。
和桑的历史里没有他熟悉的晴彦。
鹿角、鹿耳、像白蜥蜴一样却在顶端一线生出蓝色毛发的尾巴,“晴”一直是半原形状态,他真正的模样无从而知,但鹤清觉得这最像传说里的“龙”。
他是神幻的龙吗?如果他是,那一定是一条圣洁又温顺的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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