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呐,那不是洛阳太学的校长吗?”
“哎哟可不是,他也敢露面了?就是他就是他,尽教些邪门歪道,害死了好多人呢!”
“我听说啊,他门下的弟子被他好生折辱,花了多少银子才进得这门槛,却整日备受打骂,或者干些佣人才做的脏活累活!”
“别看这老头道貌岸然的,可是个衣冠禽兽呢,你们听说了吗,他还对他门下的女弟子做那种事呢!”
这些话宛如利刃,一句句扎进潘岳的心脏,他抬头看孟老头的背影,也不知从哪天开始,这小老头一天天地老了,背也佝偻了起来,走路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步流星。
杨容积迟疑着说:“师父,你……”
“流言蜚语,无需理会。”孟老头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们来到最开始报案的汉子家门前,孟老头手捧一匣银子,上前敲了们。一阵脚步传来,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同样憔悴脸,看见孟老头便登时面目扭曲起来。他一把将门摔开,嗷一声大叫,就要冲过去扭打。
那汉子的家人闻声赶来,费力将他拉住,那汉子怒不可遏吼道:“你这杀人凶手,你这杀千刀的,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孟老头将手中的匣子放在他手中,低声道:“事情非我意料之中,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我希望能谨以此表达我对您痛失妻子的歉意。”
那汉子一把掀开那木匣,里面滚了一地的银元宝,他有些怔愣了,回过神来却甩掉自己脚上的鞋,一把抄起砸在孟老头的头上。
众人:“!!!”
潘岳:“我日|你……”杨容积赶紧堵住他的嘴,将他拉到一旁去。
孟老头默默受了这一鞋,面不改色道:“洛阳太学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话刚说完,便被杨容积用力拉着离开。
身后那汉子一边捡散落地上的银元宝,一边还在大喊:“狗道士,我诅咒你下地狱!”
动静太大,吸引了不少人围在一旁看热闹,他们见孟老头离开,竟也跟在后面继续指指点点。潘岳烦躁至极,冲他们吼道:“少在这没事找事!”
人群中一人嘲道:“一群丧家之犬罢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公子呢。”
杨容积将潘岳护在身后,手放在剑柄上,几欲拔剑。
孟老头淡淡道:“容积,莫要惹事,我们去下一家。”
第二家死的是个小孩子,家人痛失爱子,多日呼天抢地,那孩子的母亲更是哭得几次晕倒。孟老头敲门解释了来意,并奉上银子以表歉意。
孩子母亲一见他便捶胸顿足,口中哭嚎:“你还敢来,你怎么敢来?你教的都是些什么害人的邪术,你害死了我的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儿啊!”
那孩子父亲只不住地把他往门外推,道:“快走吧,没有人想要再看到你!”
孟老头有些执拗地将手中的银匣放在他手中,仿佛这样做他便心里能好过些。孩子母亲一把抓起匣子掷向他,那匣子极沉,又有棱角,孟老头一个闪避不及,竟生生砸在额角上,登时鲜血流了半脸,看着颇为骇人。
元宝吓哭了:“师父你没事吧!”
杨容积上前为师父止血,潘岳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孩子父亲怕闹出人命来,只把他们往门外推:“快走吧,你们不要再来了!”
大门重重地在他们身后关上,潘岳一把拉住孟老头,眼里留下泪来:“师父,不要去了,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孟老头闭着眼,缓慢地摇了摇头,却坚持道:“要去。”
杨容积好容易给他包扎了伤口,强忍悲痛道:“师父,换我去吧。”
孟老头依旧摇头:“不可。”
身后围观的人看见血便不敢说话了,此刻闹明白了他们是要挨家挨户登门道歉,人群中的嘲讽话语也逐渐噤声。
他们四人继续向前,第三家,第四家……
敲开的门后面总有一张悲戚的面容,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等待他们的要么是发泄似的辱骂,要么是极尽悲凉的控诉。看着看着,潘岳心中的怒火一点点消散了,若非亲眼见证,他是如何都体会不到这每一家中失去亲人或爱人的痛苦与不甘。若与他们相比,自己所面对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老妪颤巍巍地用干瘪的双手捶打孟老头的胸口,大哭道:“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四人俱是泣不成声,面前的场景太过悲伤,让他们鼻子酸溜溜的,胸口梗住了一块骨头一般的难受。
围观的人也受到了情绪感染,开口劝那老妪:“老奶奶您节哀,身体要紧。”
受害的人家拜访完了,孟老头带他们敲开曾经的师兄弟家门。能在洛阳太学上得起学的大多家中富裕,登门拜访还要守卫通报,等了许久家长才带着孩子出来。元宝认得那孩子,正是曾经和他住在一起的阿宏,两人平日里关系匪浅,他欣喜地唤那孩子的名字:“阿宏,我们来看你了!”
阿宏却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偷偷一瞄孟老头,再瞄了一眼自己父亲,像是不认识元宝一般撇过头去。
元宝愣住了。
宏老爷皮笑肉不笑,也不请他们进门,问道:“校长此次来是为了?”
孟老头道:“太学最近出了些事,既然您把孩子带走了,想必也不愿再送回来,我们是来送还学费的。”说罢双手呈上装了银子的黑匣子。
宏老爷接过那匣子,手上掂了掂,笑道:“孟校长,我看这数量不对吧?”
孟老头一怔,反问道:“这些便是年前收取的学费,所有人都是统一价格,怎么能不对呢?”
宏老爷脸上带笑,眼中却不含一丝感情:“校长,我看你还没明白吧?这些只是学费,我儿最好的学习时间都浪费在你那邪门歪道上了,我可听说了,好几个孩子都魔怔了,我儿没疯是他命好,你说,这个钱该怎么算?”
“你!”潘岳怒目而视,“你欺人太甚!”
孟老头转头去看阿宏,道:“阿宏,你自己说,你觉得师父教的都是邪门歪道吗?”
阿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咬着嘴唇却只不说话。
元宝急切喊道:“阿宏,你说话呀,你说实话呀!师父教的怎么可能是邪门歪道呢?”
宏老爷一巴掌拍在阿宏头顶上,命令他:“你自己说!”
“是……是……”阿宏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众人心头,“师父尽教些……乱七八糟的……”
“你胡说!”元宝气得冲了上去,吼道,“师父教我们练剑,教我们使符咒,教我们如何对抗妖魔,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说是邪门歪道呢!”
宏老爷一把把元宝推开,元宝跌倒在地上,仍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的伙伴,如今躲在他父亲的背后,他喃喃道:“你背叛了我们……师父多说了你两句你就记仇了是吗?那往日师父对你的好呢,你怎么不记得了呢!”
孟老头的表情失望极了,他缓缓点了个头,道:“好,好,那么宏老爷,你说该怎么办?”
宏老爷冷哼一声:“我不计较你们浪费我儿时间的事了,你拿两倍的学费来,以后莫要再让我看见你们这群江湖骗子。”
孟老头沉重地又取出一个黑匣子,交到宏老爷手中,看了一眼阿宏,道:“我们走吧。”
元宝在后面呜呜地哭泣,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一起那么好的同门,如今见到他就像不认识一样?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勤学苦练却在他嘴里化为“乱七八糟”四字?元宝哭得委屈,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让几个大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他们又何尝不想问,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别哭啦,哭得大师兄心都碎啦~
第53章 墙倒众推
潘岳揽过他瘦小的肩头,强颜欢笑道:“元宝,别哭啦,再哭就罚你扎马步了。”
元宝闻言哭得更伤心了,他抱住潘岳的腰,抽噎着说:“大师兄……你最厉害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你会告诉他们我们不是邪门歪道的吧?”
潘岳拍了拍他的背,却不作声。眼下墙倒众人推,洛阳太学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虽然明知道是那五斗米做的手脚,可对方手段阴险,此时纵使他们生了五张嘴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冤屈。潘岳有些为难地说:“师兄会想办法的。”
元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说:“师兄,我相信你!”
面对小师弟毫无条件的信任,潘岳的心头没来由的酸了一下,一下子感觉自己肩上扛了极重的担子。
杨容积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会有办法的。”他与潘岳默契地相视,不消说出口,就能领略到对方的鼓励之情。他们三人聚在一处说话,孟老头却背对着他们,潘岳眼波回转,悄悄望过去,他诧异地发现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头竟然偷偷红了眼睛,正在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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