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魂 (ranana)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ranana
- 入库:04.10
《忘魂》作者:ranana
文案:自认青年导演的于戎尝试制作一部有关召唤亡者灵魂的纪录片,青年设计师林望月成为了这部纪录片的摄影师,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体验不同的招魂方式。(致新收藏的朋友们:可能是个很烦闷,无趣,主角非常让人讨厌的故事,不要嫌弃哦……)
感情方面,于戎是蛮喜欢林望月,也很想和他搞对象,但是林望月一来有对象,二来也不想和于戎搞对象。:(
怎么又写苏州呢?之前一次回苏州,桂花开了,很香,感觉还可以写写。故事的氛围大概类似《悲秋》。
生活好好的,阳光普照。为什么非要去揭开无法解开的迷,追逐幽灵,这又有什么好处呢?
——帕特里克·莫迪亚诺
第一章(上)
于戎回国了。父亲老于说好了去机场接他。从纽约出发,经由多伦多转机,十八小时后终于落地上海的于戎推着一只行李箱走在接机通道上,他的左右两边不是目光焦灼,举着印有某某先生,某某女士名字的名牌探头探脑的人就是压着眉毛,小声嘟囔着:“去哪里,去哪里,南通,嘉兴,啊走,现在就走。”的男女。
于戎正和老于讲电话,正在这群陌生人中找老于,他边找边问:“我出来了,怎么没看到你?”
他的视线落在了接机通道的尽头,与他擦身而过,推着行李的人们在那里四散了开来,和看上去像是朋友,像是家人,像是司机的人三三两两组合,聚在了一块儿。于戎又问:“你是在浦东吧?”
老于说:“在啊,在啊,我么,就在那个出口那里哇。”
于戎已经走出通道了,他环顾四周,问老于:“你边上有什么?我这边有个信息问讯处,还有很多办电话卡的柜台。”
问询处前围了不少人,多数都在讲电话,多数也都在寻觅着什么,许多目光匆匆忙忙碰撞,又急急地互相撇开,于戎走到一根立柱边上,站好,他身边聚着一群穿栗色制服,席地而坐的学生模样的少年少女,他们小声讲着话,口音浓重。于戎又说:“我边上有一群台湾来的学生,都穿校服,很好认的。”
老于说:“就是那个五洲南路那边嘛,你看路牌嘛。”
于戎仰头看了看附近的的指示牌:五洲南路。于戎说:“我就在五洲南路那边,就在路牌那里。”
他继续问:“你穿什么颜色衣服?我今天穿灰色上衣,深色的牛仔裤,我的行李箱是黑色的。”
老于支支吾吾:“我穿什么颜色啊?我么……”
于戎等待着,老于说:“咦,怎么会找不到呢,就在五洲南路这里歪,你不要着急啊。”
“我没有着急。”于戎说。
老于又说:“我再走走看看。”
“你穿什么颜色衣服?”
“咦,怎么会找不到呢,就在这里哇,咦,真是奇怪了……”
老于嘟嘟囔囔说着话,忽而,他的声音在于戎耳边稍响了些,还产生了些微妙的重叠,一时间于戎好像听到有两个老于在说话,于戎抬起了头,他看到人群中一个斜着一边肩膀,穿红色polo衫,蓝色牛仔裤,头发剃得很短,晒得很黑,眼袋大得醒目,一手拿着手机讲话,迈着外八字朝着五洲南路的指示牌笔直走来的男人。
男人像老于,但矮一些,显老,更黑,骨架甚至有些小了。
于戎朝男人招了招手,男人离他很近了,但是只扫了他一眼,就又看向了别处,嘴里不停嘀咕:“你不要急呐。”
于戎挂了电话,迎面朝男人走了过去。他在男人面前站停,男人哎哟了一声,先看看手机,再看于戎,神色迷惘,但手上却有了动作,他拍了拍于戎的肩膀,脸上堆起笑容,打量于戎好一阵,说:“就是五洲南路嘛!”
于戎没有响,男人脸上的笑堆得更多,他伸手帮于戎拉行李箱,头微低着,轻声道:“耳朵上打了两个耳洞啊……”
于戎还是不响,他松开了握住拉杆的手,由男人推着他的行李箱往前走。他跟着。他确定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老于了。
老于仍低着头,肩膀更斜,往前面一指,再度开腔:“走吧,走吧。”
于戎往前看,明明姐就站在不远处,穿一条宽松的长袖黑裙子,挎着背包,面无表情。
明明姐是老于的女朋友,老于不会开车,明明姐会开,老于给明明姐买了辆车,一辆黄锃锃的名爵。
明明姐的视线和于戎对上了,没说话,她走到老于边上去,但她和老于离得也有些远,像个过路人似的游离在他们父子的行进路线之外。
于戎看看明明姐,靠近过去,客气地说:“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了,麻烦明明姐了。今天医院不用上班么?我还以为爸爸找厂里的司机开一趟的,要是知道是麻烦你……那我就自己坐大巴回去了。”
明明姐说:“没事的,就是我的脚长途开久了有些不舒服,没事的,你难得回来。”
她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老于说:“司机么要送货的哇。”
于戎又落下了,又在老于后面了,现在还在明明姐后面了。明明姐看了看老于,伸长手拍了拍他的衣领,在空气中掸了掸手指。
于戎再次说:“真的不好意思了。”
他走在最后面。
明明姐的车停在室外的停车场,上上下下,进进出出一路都是老于带路,他往哪里指,于戎就往哪里走,明明姐出了电梯,到了室外后就不跟他们走在一起了,老于领着于戎在车流里穿梭,明明姐隔着一条车道绕着走,她的身影在高高低低的车身间时隐时现。停车场里时不时有人摁喇叭,还有从车上跳下来骂三门,吵得厉害,天气也热,半天都没有风,云层压得低低的,空气中涌动着烟火的气味。
于戎想抽烟,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只摸到烟盒。他看看老于,把手拿了出来,垂在身侧。
老于的屁股兜里插着一包五香蚕豆。于戎说了句:“蚕豆啊?”
他讲苏州话。
老于说:“欸,是葛(是的),路浪(路上)买点吃吃。”
老于也讲苏州话。于戎笑笑:“阿只有倷吃哀个啧。”(也只有你吃这个了)他讲不顺了,又讲普通话:“上海这么热啊。”
“苏州阿(也)热,窝塞热(闷热)。“找到车了,老于说,“开一下车呐。”
明明姐恰好也走到车边了,开了车锁,开了后备箱,老于作势要提行李箱,第一下没能提起来,于戎上去搭了把手,父子俩联手把箱子放上了车。
“啊好放?”明明姐上了车了,放下车窗问,车窗里吹出来阵阵热风,冷气风扇发出很大的排风声。
于戎高声应:“好放的,好放的!”
“怎么会不好放呐!”老于关上后备箱,笑着往前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于戎也上车,坐后排。他扣好安全带,明明姐一边设导航一边说:“昨天和你爸去你家帮你打扫了一下,开了窗通通风。”
老于吃蚕豆,拍着裤腿讲夹生普通话:“弄了我们半日天!我弄楼上,阿姨弄楼下,你把电都拉掉了,我还以为你们家空调坏了!”
“国内最近这么热啊。”
“纽约天气怎么样啊?”老于问,把蚕豆嚼得嘎嘎响。
“还好。”于戎说。
老于问他:”啊要喝水?”他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于戎接过了,拿在手里,没开。老于又问:“买的什么时候回去的机票啊?”
“回去我自己坐车好了。”于戎说,“也就两个半小时,大巴蛮方便的。”
明明姐说:“最近大闸蟹正好上市。”
于戎一看,后排放着个纸箱,上头印着几只张牙舞爪的螃蟹,边上是六个金灿灿的大字:阳澄湖大闸蟹。于戎眨眨眼睛,说:“我在家也不会弄……还是放你们那里吧,改天我去吃饭的时候吃好了。”
老于嗓门一高:“咦,哀格囊弗会弄呐?(这个怎么不会弄呢?)塞是绳子绑好葛,阿蛮干净,阿弗用汰(洗),倷拿扎镬子,放点水,蟹丢下去,切几片老姜,煞个十三分钟,火关忒,再闷个两分钟塞好吃啧,自己厌避(嫌)切老姜麻烦么,以哉(现在)超市里相才有得买吃蟹葛醋葛,倷去买点么塞好啧歪。你么,出国那么长时间,自己都不在家烧饭的啊?”
于戎咳了两声,手里翻转着矿泉水瓶子,不响。
老于又说:“天然气还通的吧?”
“通的,就是……”
“啊?”老于回头看于戎,明明姐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于戎。
于戎望向车窗外,摸了摸鼻梁,说:“今晚估计不行,和朋友约好了。”
“啊?出去白相(玩)啊?弗休息休息塞出去白相啊?去酒吧啊?”
于戎皱起了眉头,视线回到了车里,往老于坐着的方向看,说:“不是白相,和几个朋友谈谈拍电影的事情。”
老于已经转回去了,背对着于戎,讲普通话,说:“又是你几个小朋友找你投资合伙啊?你么,财不要外露啊知道,你的那些钱么,你么……”
于戎丢开了矿泉水瓶,对着老于的后脑勺,说:“我订了宾馆。”
车里安静了。
于戎说:“我不住家里,住宾馆,就在竹辉路上,竹辉饭店,离家里也近,要拿点什么东西,我走过去就好了。你送我去那里吧,晚上和朋友约好了是要谈我自己拍片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