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魂 (ranana)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ranana
- 入库:04.10
于戎说:“林望月的那个针线盒就是之前在这里买的。”
四下不见阿椿婆,于戎特为找了个摊主打听了番,那摊主眨眨眼睛,迷惑地问他:“阿椿婆卖啥?”
“手帕。”
摊主摆摆手,奉上个笑脸:“您看看我这手帕?”
于戎笑笑,走开了。
他指了近郊一圈,又说:“上回来,村里一户人家办丧事,没这么多人在这里,大家都去帮忙哭丧了。”
黎霄说:“他买手帕了吗?”
于戎摇头:“没有买,他就要针线盒,搞得小方都糊涂了,估计阿椿婆也很糊涂,他给了挺多钱的,估计他们想碰到冤大头了吧。”于戎一拍脑门,“怪不得阿椿婆不出来摆摊了,八成是那一笔赚够了,接下来几个月都不用出来忙活了!”
黎霄笑了笑,于戎也笑,撇了撇嘴角:“搞不懂他。”
他叹息了声,看黎霄:“那个针线盒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黎霄说:“挺普通的。”
“可能他喜欢里面的线的颜色吧,不过后来这个针线盒还派上了点用场,”于戎皱起眉头,回忆着,寻思着,“也不知道算不算派上了用场,反正……让他打发了点时间。”
说完,他一抬头,一抬眼睛,看到小方哥农家乐的灯箱广告了,大白天的,还是那么霸道地横在马路中间,那么不计成本地亮着灯。他指着那灯箱说:“就是这里。”
他领着黎霄过去,小方哥家院门大敞。院子里,一个黑皮肤的大汉正拿着把扫帚扫地,看到有人进来,冲他们俩憨憨一笑,问道:”您好啊,有预定吗?两个人?”
“我找小方哥。”于戎跨进了门。冷不丁,一条大黄狗从大汉身后冲了出来,大汉大喝一声,那大黄狗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树荫下,梗着脖子,冲着于戎汪汪直叫。
于戎没敢往前走了,正纳闷,狗还是那条狗,阳光也还灿烂,还温暖,树荫下原归怪凉快的,可狗见了他和见到仇敌似的死命乱吠。那大汉又喝斥了声,横眉冷对,叽里咕噜用土话教训,那黄狗才算安静下来,不仅安静了,还蔫头耷脑的,摇着尾巴坐下了。
大汉看看于戎和黎霄,赔上笑脸,走上前来,道:“我就是啊,欸,您在哪个网站上预定的房间啊?“
于戎傻眼了:“你是小方哥??”
大汉国字脸,浓眉毛,肩膀宽厚,大手,大脚板,脖子粗短,和于戎印象里的小方哥完全对不上,不过大汉说起话来听上去倒和小方哥一模一样,口音近似,还都客客气气的。
大汉也很是不解:”对啊,就是我啊,我姓方嘛,大家都喊我小方哥的嘛。”
于戎揩揩额头,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点开相册翻到手机截图,找到一张照片,递给大汉看,说:“那……那那他是谁?我上次来是他招待的我啊,就在这里啊,他说他是小方哥啊,”于戎警觉了起来,退了两步,打量那大汉,“还有你妈妈呢,你老婆呢?你儿子呢?他们人在哪里?”
他抓紧了手机,按下110,准备拨号了。
大汉比他更迷茫,还更慌张,说:“你说啥呢?这都什么啊……唉,我就一个人啊!啥老婆孩子的?你进错门了?”
那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踱着碎步子冲于戎磨牙齿,喉咙里发出呜呜地,警示,威胁的声响。
于戎再一次打量那大汉:“你有兄弟么?”
他还打量这院子,高大的榆树,靠在墙边的成排的瓷缸,两层的小楼,青瓦片,白墙壁,红廊柱,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金灿灿的玉米棒子。他绝没进错院子,找错人家。
可是……
大汉抓着扫帚着急地和于戎说:“你手机里那个人我不认识啊,不是,我这还没结婚呢,我爸妈早走了,咱家现在住了两家人了,这会儿他们去村上走走了,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于戎盯牢他,大汉道:“不然我给你看我的身份证!还有营业执照的嘛!”
黎霄问了句:“你有他妈妈和太太的照片吗?”
于戎忙翻出笔记本,翻出个视频,点给大汉看,一见到那画面中的两个女人,大汉一拍手,笑开了:“这是隔壁佟老大的翠翠和她娘嘛!欸!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们就过来帮我看看家,打扫打扫的嘛!”
“这个男的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不是我们村上的。”大汉指着那视频里的小方哥,言辞凿凿。
于戎看着他:“那翠翠怎么好像认识他,要是他是个陌生人,她怎么让他在你家这么进进出出,一句话都没有的?”
大汉眨着眼睛:“翠翠是哑的啊,她妈妈也不会说话,还好生下来的娃娃会哭,会闹。”
于戎吞了口唾沫,那大汉为了证明自己所说,还去隔壁把翠翠和翠翠她妈给找来了。于戎一见到翠翠,忙拿出小方哥的照片问她:“这个人是谁?你知道吗?你认识他吗?”他指着自己,“你还记得我吧?上回我和另外一个男的,瘦瘦的,高高的,我们一起过来,照相机,摄像,录影,你记得的吧?我和他,我们来过这里的吧??”
翠翠怕生,眼神躲闪,于戎这连珠炮似的一串问把她给逼到了墙角,红了脸蛋,红了耳朵,黎霄拉住了于戎,道:“慢慢问,慢慢来吧。”
于戎定了定神,点点头,那大汉过来帮忙了,那一对哑母女和大汉比手画脚,大汉向于戎转达,道:“翠翠说,这个人也是来住店的。”
翠翠躲在母亲身后,指指于戎,又比划,大汉看着于戎,问他:“她说,他不是你们的朋友吗?”
于戎抖索身子,忙问:“你们村里是有个叫阿椿婆的吧?”
“就是翠翠妈嘛。”大汉指着那中年女人,说。
于戎膝盖发软,抱着电脑,靠在了榆树上,他不响了,看看黎霄,黎霄也不响,也看着他,于戎绞尽脑汁,非得憋出些话,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看翠翠,看阿椿婆,看大汉,问说:“那……老冯家,赶马车的老冯有棵腊梅树吧?”
“有啊。”大汉道。
“当宝贝围起来吗?”
“你要去看看不?”
于戎看黎霄,黎霄没说什么,那大汉领路,他们两人都跟着他走。
途经一片果树林,于戎问了句:“这是柿子树吧?你们这里的柿子结果的吧?”
“柿子树当然结果啊,不过这个嘛,这是李子树。我们这里不长柿子树。”大汉说。
于戎的左右眼皮乱跳得厉害,摸摸鼻头,不响了,他挎着他的两个包,闷头,闷声,走在细细的田埂上,踩着那大汉的脚印一步一步走。不一歇,他停下了脚步,喊住大汉,说:“不去看了吧,不去看腊梅了,你们村上有……”他清喉咙,声音却更哑了,听上去气息很虚,“有白婆婆这号人吧?”
大汉道:“啊?招魂的吗?”
于戎说:“我们上次来,其实是来拍个纪录片的,我给你看照片的那个人说自己在坝美,有间农家乐,能给我们当向导,我就过来了,他带我去见了白婆婆。”
大汉说:“没给他钱吧?”
于戎说:“白婆婆住小山坡上。”他又道:“他也没问我要钱,就是后来招魂什么的,我给了白婆婆一点钱。”
“给的不多。”于戎补充道。
黎霄在点烟,递了一根给于戎,递了一根给大汉,自己也吃。三个人站在水稻田间吃了歇香烟,大汉往西面虚指了指:“走吧。”
他又说:“回头报个警吧。”
于戎不响,默默走着,不时和一些村民打扮的人擦肩而过,他们和大汉都熟悉,热情地打招呼,讲方言。大汉带他们爬上小土坡了,于戎忽而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说:“我和林望月那时候还讨论小方是谁,是不是有个大方。”
他走在最后面,一张望走在最前面的大汉的背影,那么结实,那么宽厚。他自问般地低语:“小方哥到底是谁……”
黎霄靠着外侧走着,不说话,他不时抬头往山坡上看。山坡上,白婆婆的小院一会儿从密林中探出点围墙,一会儿在阳光下显露出青色的屋顶。天气晴朗,不见一丝杂云,一片湛蓝环抱住群山,拥住那繁盛的树林和那小小的院落。
他们爬上坡顶了,白婆婆家大门紧闭,于戎往山坡下望了眼,他看到布罗家的院子了,他喊来大汉,询问道:“那是布罗家吧?前阵子才办过丧事吧?”
“是啊,办过啊,你咋知道的?”
“我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于戎指着布罗家门前那棵大树,“当时树上挂着白布条,很多很多,进门前要自己取一条下来系着,是这样的吧?”
他确认着脑海中的那些细节。
“还有个喊魂的师傅,从县城请来的,布罗家的媳妇儿死在昆明,他就从昆明一路把她的魂给喊回来。”
“好像多远都能喊回来。”
于戎看了看黎霄,黎霄走得有些喘了,正在试着平复呼吸,他往很远的地方眺望。
于戎继续道:“好像必须喊回来,不然她的魂魄在异乡,无亲无故,很可怜的……”
黎霄点香烟,深吸了一口,回头看白婆婆家的木门。
大汉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他去敲门。于戎问道:“她们一般都不出家门的是吧?”